一直以来,我能给予他人的,总是无关物质的。我也知道,在这物欲横流的新时代,我崇尚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思想已经几乎没有生存的土壤,甚至会被人误解为小气,我也想鄙视这种自欺的行为意识,可是,天性中自带的这种处事思想,我用了太长的时间都无法从思想意识里剔除,直到现在。
石忠厚胸腔里的一个囊肿一时的兴风作浪,才导致了他的昏迷倒地。有惊无险,虚惊一场,这是石忠厚父母急速赶到医院后所说的话。
我虽然承认石忠厚是我亲人般的弟弟,但我不是石忠厚的亲人,我不能像姐姐一样留下来陪护,他的亲人都在这里。异性朋友的微妙之处就在这里,太热容易灼到别人的双眼,太冷容易寒凉了别人的温情,又有谁能划定爱情和友情的界限呢?
石忠厚生命的长明灯依然依燃,这种欢欣鼓舞的喜悦占据着我的全部思想领地,留下来陪护只是我一闪而过的想法,我希望我身边的人,无论是谁,都能在这布满荆棘的人生路上走的更远一些,更远一些。
☆、第 35 章
漫漫人生,聚散无涯。聚散如一,聚就意味着散,散就意味着聚。
我的工资是在财会室领取的现金,我没见过存折,我一直梦想在银行里开账户。我把日常花费压缩到极点,攒出了三百元钱,当然,工资的整数依然交给母亲使用。
我用表面的平静掩盖内心的激动,畏缩着脚步踏进工商行,像极了一只误闯的小老鼠恐惧环境的懵懂。因为很早,大厅的人不多,我看不需排队,径直走到一个窗口。
“我想存钱”我直接表明了我的意图。
“存多少?填单子”烫着卷发的办事员忙着整理手中的纸币,一眼没看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令我不能不看她。
“冬梅”我因喜悦而尖锐的高八调的声音响彻在这有限的安静的空间。
“哎,向日葵”也是一声惊呼。
声音依旧,容非昨日。如果不是声音依旧,面容姹紫嫣红的我的初中同桌李冬梅绝不会将我带回少女的记忆。
我叫宇文葵花,复姓,北方很少见,同学们嫌麻烦不愿叫,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叫我“向日葵”,我就答应了,我就默许了这个飞来的名字。
我和李冬梅同桌两年,初三的时候她就转学进城了,从此我们再无交集。我上班之后偶然听说她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我当真的羡慕,较我省去了七年的光阴,依然拥有体面的工作。
我以一身布衣示人,头发简单的拢着,遗落的头发凌乱着,整个人都罩着乡村气息。李冬梅却是衣着光鲜,绸缎绣花,描眉抹唇,秀发沾洋,浑身上下嗅不到一丝泥土的芳香,整个一个城市站在我面前。我俩隔窗而站,俨然就是农村和城市。
城市李冬梅一边探寻我的青春轨迹,一边很专业的帮我办理了活期存折。
当我双手接过这个形如硬纸壳的存折时,我的心狂喜到连带着我整个人都狂喜起来,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一个存折而是一个银行。然而,在这样的金贵之处,在多年未见的同学面前,我的自尊收控了我的狂喜,只允许眼睛可以泄漏一丝狂喜。
我和曾经形影不离的同桌李冬梅闲聊了一会儿,城市的同化已让李冬梅隐藏了童年的成长,我和她的共同话题也只限于童年记事,眼前的李冬梅,和我不会再有心通之处了。
我听见一名工作人员说到了午饭,我借口要撤离这城市的华丽,城市李冬梅却坚决的不依,好像我似她初次进城的亲戚,死活要挽留我吃了饭再走。
恭敬不如从命,反正我是要吃午饭的。
城市李冬梅挑选了工行附近的一个餐馆,离工行仅仅五十步之远,这五十步,在我心里,足足能有二万五千里的长度,而且我走的极其的艰难。
工行和饭馆之间隔着几家商铺,其中一家从门脸上看就知道这是一家高档服装店,是我平时连看一眼都觉得高贵了我的双眼,城市李冬梅却轻车熟路的拉着我走进了这扇离我遥远的富贵之门。
室内的华丽强烈的冲击着我的视觉,任何视线的触点,连服务人员都是尊贵华丽的,我犹如置身仙境,衣袂飘飘然。
只是看在眼里,我就已经是尊贵的人儿了,城市李冬梅递到我眼前的一双标着四百三十八的深棕色的女士皮鞋买断了我心底那点升腾的尊贵来,将我抛进了贫困的自卑的深渊中。
我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十五元的造革鞋,想到自己脚上破着洞口的袜子,想着这鞋价值我一个半月的工资,我决然的拒绝试穿的建议,也不可能满足城市李冬梅怜悯我的心愿。既然能力还不能支撑愿望,为何着急去做攀附,苦恼的只会是自己。十五元的能力也许正适合我当下的生活,我是满心的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