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你的价值。田野中的农夫和市政厅的官员所处的位置不同在社会上所呈现的人生价值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穷人上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处在富人的位置上,是富人所呈现的价值吸引了山外的远亲投奔深山而来。
我的社区民警的位置成就了我梦寐以求的荣誉,奢想了多年的荣誉就这样不期而至,我顶着烈日踏着晨霜播散在管区的青春汗水终于得以慰藉,我心足矣。
夜半掌灯,心潮澎湃,笔下生花,一笔书写十年事,满满五千字的事迹材料写尽了心中所想所感,一张红色烫金的三等功证书就在我的眼前晃动。
“把你的激动兴奋暂停一会吧,要亮天了,睡一觉,休息一下”帅男发来了短信,可谁能暂停我心中的澎湃跳跃的情思。
人逢喜事精神爽。熬了大半宿,早上起来,我发现我的生命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旺盛。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丝丝入季,我在秋季里等到了收获。我的心情如阳光明媚,眼睛里看到的景象从没有今天这么美好,我的心情飞跃,我的脚步轻快,我乐呵着将准备好的表格和材料恭敬的交给政治处主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管片发生了刑事案件。我的美好还不及和别人分享,身心就转入到摸排走访中。
半个月之后,嫌犯在一洗浴中心被抓获。系来我管片投亲的一外地人,因买豆腐与卖豆腐的发生口角而伤害致死对方。
“挨千刀的”嫌犯投靠的亲属沙老二在家门口对着围观的群众痛骂嫌犯。
“挨千刀的,一块豆腐抵一条命,会不会算账?”沙老二继续说。
“卖豆腐死的是不值啊。一块豆腐一块钱,为一块钱搭进一条命。”群众有人附和着。
“值不值,大家心里自有评论,都回家吧。”我走到沙老二面前,驱散了凑热闹的人群。
“这恶鬼刚来两天,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汇报登记呢,就惹了这么大的事,简直就是来送命的。早知道这样我早把他轰走了,是不是我就救了两条人命。”沙老二不无惋惜的说。
“我记得我当时来你家走访,你并没有说你家来了亲戚啊”我心里很奇怪这件事,我了解我的工作,外来人是不会漏出我的视线的。
“他不会住多长时间,我嫌办暂住证麻烦,就隐瞒没说。”沙老二转着眸子辩解说。
回到单位,我把走访调查的汇报材料整理好递交给马局长。
正如我担心的一样,很快,我的通报批评就下来了,除了记过还取消全年的评先选资格。这就意味着我熬夜抒怀的三等功材料就是废纸一张了,梦寐以求的荣誉仍然归位到我的梦里,三等功的烫金大字从此就只会在我的眼前晃动了。
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拿到手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没拿到手,这样的“一日之间,两样气候”的变化,让人难以承受。
生命的气焰仿佛被熄灭,身体的力量仿佛被抽空,鲜活的心脏仿佛被石块杂碎化作飞尘了,整个人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在单位和家里游荡,失去了关注任何事物的兴趣。
人有欲,欲不得而忿,忿无量则争,争就乱。我的心被这份唾手可得的荣誉扰乱了心,心有病,就反应在身体上了。
百善孝为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想这样的糟蹋我的生命和生活,这是天下之大不孝啊。这也恰恰是我这一生最痛恨的事。
一个人的思想是消极,看事想事的态度一定是消极的。忽如一夜之间,仿佛周围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斜睨着的,好像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是针对我的,逃离人群的想法漠然涌在心头。
有病投医,这是常识。我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检查心脏,心脏跳动如鼓;检查肝肺,肝肺正常;身体健壮如初生牛犊,我知道我进入了一种不能言说的病态,是医生和药物不能治疗缓解的病态。
心病还得心药治,我知道这是精神上的病态。我避开了当地医院,我不能让世上的人耻笑我因为一个纸证书而疯掉。天空还挂着弯月,我一个人坐早车偷偷的前往省城医院精神科为我的这种想甩甩不掉的病态来探个究竟。
在我眼里,地方城市和省城的最大区别就是人多,多的我心慌,只想逃回家乡。我拿着挂号单两步一停三步一挪的站在了精神科的门口,还在迟疑着是否进去。
“你好,看病吗?看病请进屋里来。”我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男医生在询问我,看样子是这屋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