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收拾打扮一番,喊了轿辇来,往重华宫去。去时,太后正在礼佛。等了约莫半刻钟,才出来见林芙。
林芙向她行礼请安后,笑道:“太后果真是潜心敬佛。回回臣妾来,都不见您人影。再这么下去,您怕是都要忘了臣妾这个儿媳了。”
她在太后膝下三年,太后很喜欢她,早已将她当半个女儿看待。听她玩笑也不恼,遂跟立在一旁的檀溪姑姑乐道:“你听听她这张嘴,真是叫哀家又爱又恨。怪不得皇帝老来跟哀家说道呢。”
林芙竖起耳朵道:“皇上?他跟您告臣妾的状了?”
太后与檀溪都一同笑起来。檀溪道:“皇上呀,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回来太后这儿,三句话不离皇后娘娘。”
底下侍奉的宫女儿们都悄悄笑了。太后一边摇头,一边指着她哈哈大笑道:
“瞧瞧你们两个,成天在万寿宫还热闹不够,连到哀家跟前来,还要时刻挂念着。罢了,你今儿是有什么事,终于舍得跟皇帝分开,到哀家这儿来了呢?”
林芙真是臊得恨不得一头扎地里。早知道,就不来看太后了!她只好转到另一件事情上来说:“臣妾好几日没见过太后了,怪想念太后的,就来看看。臣妾还给太后带了样东西来。”
说着,叫华莲上前,将手里一顶梅花纹方漆盘呈给檀溪。上头放的是一件银狐毛大氅,通体银白,在光下看,又泽泽生辉。
太后笑她道:“哀家又不缺衣裳穿,你送这个做什么。干什么不自己留着穿呢?你穿上这身,定像个仙子一样,皇上更加要看迷了眼了。”
林芙道:“这是前日护国公府进献给皇上的,皇上又赏了臣妾。可臣妾母家素来与护国公府不对付,又怕贵妃见了多心,实在穿不得。又想着这衣裳臣妾年轻压不住,还是进献给太后,方能彰显它气势威仪。”
檀溪姑姑点头,向太后道:“皇后娘娘有心了。”
太后道:“是有心了。不过现在,恐怕还有个比你更有心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语色都没了玩笑,渐渐正肃起来。她指的是护国公府关家,以及那位关家出身的贵妃。
林芙装糊涂道:“太后是说……”
太后道:“今日哀家听说,贵妃的娘家这几日便要进宫了。说是贵妃身体抱恙,要进宫照顾。皇帝也已经允了。”
林芙道:“这事臣妾倒是不知。”
太后道:“你当然不知——因为贵妃压根儿就没病。向皇帝请求家人进宫照顾,依哀家看,八成是为了别的事儿。皇后,你可得当心呐。”
林芙没想到来看太后一趟,竟还能有这么个收获。她向太后道:“谢太后告知。贵妃既然病了,臣妾理应去探望。”
从重华宫出来,华莲道:“娘娘,咱们真要去景阳宫吗?”
林芙在轿辇上扶额道:“去。为什么不去?”于是轿辇就往景阳宫去。
这景阳宫,乃是关昭妃的宫室,自她入宫便居于此处。听说里头全凭她的喜好布置,奢华至极,犹如天上人间。
皇后率人到时,早有宫人远远看见,进去禀报了关昭妃。关昭妃也不出去迎接,只叫人将帳幔拉上,把被子再紧紧一裹,由在床榻上倚坐变成向内侧躺,继续装起病来。
林芙被前拥后簇迎进景阳宫后,先环视一番,见果然不凡:
与万寿宫一样,进去那金漆朱门内,先有一座浮雕石屏挡着,绕过去,才能看见一座前院。前院里头养了仙鹤,在绿荫水池旁踱步。尚有些薄雪覆在小径游廊顶上。整座院子,竟不觉一点寒冷。
林芙向华莲微微一笑,华莲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是在赞许这宫院极美呢。这时景阳宫的管事大宫女,也就是关昭妃的得力人,一个叫丹朱,一个叫元香的,向林芙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现在身体不适,未能远迎,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林芙并不答话,只慢慢欣赏美景。华莲向她们傲然道:“娘娘慈心仁德,若是怪罪,就不会亲自来探望贵妃。”
丹朱元香吃了个软钉子。屋里头出来个小太监,跪下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说外头天儿冷,请您进去呢。”于是将一行人往一座隐在海棠丛后的偏殿引去。那海棠丛虽在寒冬腊月不开花,可枝桠当于窗下,修剪得极漂亮,倒别有景致。
华莲奇怪道:“怎地贵妃不在正殿里住吗?”
丹朱道:“原是我们娘娘嫌正殿里太大太空旷,喜住偏殿。除非皇上来了,才往正殿去住。偏殿小些,也更暖和。娘娘请吧。”说着亲自为她打了屋帘子。
林芙进去后,只见里头由花格子隔扇分成几个小间。最里头那间隔扇上糊着青绿色的纱,是一座碧纱橱。稍外头那间,开了一扇半月形花窗,窗下置了桌案,笔墨生香。一副画了一半的梅花图,平铺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