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逸默默盯了她半响,良久才露出一个笑容,依稀又是过去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狗子,表面说要认我做爹,其实背地里暗搓搓想当我嫂子,咦,现在可不奉行什么长嫂如母了啊——”
宁逸再次因为嘴欠被打了出去。
岑诺毕业那天和景盛窝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他们先回家各自搞定父母,然后回来再说。
景盛对此倒不是很担心,他的父母一直都很尊重他的意见,尤其是这样的终身大事,自然是他做选择,他的父亲只是应了一声,问过岑诺家里的情况后便答应了,唯有他的母亲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问了三个问题。
景夫人问:“你确定是认真的,真心喜欢,不是一时冲动,且可以承担这个选择背后带来的责任吗?”
景盛说是,他们已经认识三年,他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景夫人又问:“她家的条件与我们相差太多,可以你的身份,盯着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你确定在未来她被作为攻击你的筏子,或者你们失去共同语言时,你不会心生怨怼吗?”
景盛说她不懂我就教,有外人攻击我可以替她拦下,没有共同语言就聊其他的,路是走出来的,人从来就不该为还没发生的事而心生怯意止步不前。
景夫人最后问:“你能保证对婚姻忠诚,即使未来你失去了对岑小姐的感情,也会对妻子负责,对家庭对孩子负责吗?”
景盛这次无比坚定,说我不会失去对她的感情。
景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
她缓缓说好,希望你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相对于平静过关的景家,连岑诺自己都没想到,反对最激烈的,竟然会是自己的父母。
岑父一个年过六十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头差点没蹦起来,中气十足地指着她的鼻子说嫁那么远你想都别想,岑母皱着眉冷静分析其中利害,总之两人都不算看好。
岑诺没想到父母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愁眉苦脸地跟景盛商量,景盛也没想到她这边这么艰难,不由问道:“……你父母,为什么对我不满?”
“无非就是家庭、门第、地域观念呗,”岑诺在床上打着滚,闷闷道:“他们可能更想你做上门女婿。”
景盛沉吟片刻,大概明白岑家父母反对的原因了,就道:“我亲自来见你父母一趟。”
岑诺大惊,想到自己老爹对外又臭又硬谁都敢抽的脾气,忙道:“可别,我爸脾气可差了,你等我先劝他几天再说。”
后来景盛偶尔也会想,如果他当时能多坚持一些,坚定一些,亲自过去与岑家父母熟悉起来,至少对彼此都有个信任和了解,是不是后来就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不断拿出来反复折磨回味自己的记忆里,他与岑诺的家庭竟然再无其他交集。
不像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像是岑诺被迫牺牲脱离了自己的家庭,硬生生被他拉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陌生领域,最终只有破碎一个结果。
如果他坚定一些,如果他没那么骄傲,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结果就是岑诺死缠烂打一个寒假,终于让父母松口,说只要他们能坚持恋爱七年,俗话说七年之痒,如果能坚持七年下去,那他们便信这一回。
岑父岑母并不急着将女儿嫁出去,他们结婚的时候都已经年近四十,生下这个女儿都算意外,岑诺如今才二十二,再坚持七年也不过二十九,那时两人正好成熟,若能坚持下去自然最好不过,若不能,也避免了很多伤害。
景盛自然也不急,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何况岑家并不是阻拦他们往来,他们还是在一起的,那么结不结婚似乎也就并没有那么急迫,只当是多享受了几年的二人世界。
——然而他们最不该的,就是忘记了人与人相处需要磨合包容,双方都各退一步,退回了自己的世界里,遥遥守望思念,连见面都成了奢侈,每一次遇到都是惊喜,每一次拥抱都像是重逢,断续刺激下不仅没有厌倦,反而愈发深厚。
因此,他们还是如约结婚了。七年并没有成为他们的阻碍,反而做了最平稳不过的垫脚石。
岑诺的家在藏区,景盛在最繁华的京城,两地相隔太远,原本岑父的意思是折中,像当初的岑母一样干脆找个上门女婿,奈何景盛家中有生意,谁也不肯妥协,也无法放下几代根基妥协,因此只能暂时退让。
新婚之时,岑父拒绝了景盛的资助,为了女儿咬咬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了套小房子,岑诺在那里出嫁。两家的亲戚都不算多,岑母依旧板着脸一脸严肃,絮絮叨叨嘱咐她新婚应该注意什么,岑诺皱着脸昏昏欲睡,直到景盛来了才终于被“解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