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花销上从不缺银两的江敬舟也不免啧啧赞叹,倘若侯府世子不是个废物,他姐嫁过来必是享清福的。
两人被管家带到偏厅,桌上早已备好了茶水糕点。只是还未来得及招呼人休息,便听端茶水的下人小声回道:“世子让两位少爷直接去书院里等候,陶先生不多时便会到。”
在偏厅休息喝茶水固然好,但从偏厅去往书院的路没有从正门进来走得快。如果让先生先学生一步到了院里,实属失礼。
管家明白意思,也就没招呼两人坐下,赶忙转了方向指引道:“二位公子这边请。”
江敬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听是世子的吩咐,忙问道:“贺亭衍也跟我们一块儿读书?”
管家边走边回道:“是,陶先生并非等闲,能来授课自然是都要听学的。”
江敬舟心里转着葫芦,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着人。不禁轻笑,等见着了面儿他就去帮他姐退婚,要是同意了他立马就走,书都不用念了。
书院被立在侯府的后院,地方大也清静。
此时的院里没什么人,江敬舟刚进书院便看到一道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身影。同样是一身白衣学子服,他穿着像流氓,而这人却带着股英气。一头长发披散未束发冠,仅用根发带在发尾处捆着。
好似听到了动静,轮椅上的人放下手里的书卷,修长的手指转着轮子转过身看他。
五官深邃俊朗,一双眼低沉冷淡,皮肤明显透着不似常人的白,就像是许多年没晒阳光的病态。
鬓前的长发整齐地归于两侧,唯有较短的碎发蓬松微卷。仔细看,那额头正中竟还藏着个美人尖。
温柔俊雅,阴沉淡漠。江敬舟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像女子却又没有女子的阴柔,说俊朗又不似武夫那般狠厉。
虽坐着轮椅,却也不难看出这人的个头不矮,甚至比他还要高出许多。深色的雕花轮椅上镶着金丝纹扣,明明艳阳高照,腿上却还盖着条暗纹花绣的薄毯。
他站在门外傻愣着,轮椅上的男子除了皮肤白了些外其实并不像病入膏肓的病秧子,眉宇间甚至带着些许的精气神。
他想,即便这人当下站起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看来外头传言病的快死的言论也不过是些空口白话。
门口的少年打量着贺亭衍,而贺亭衍也同样打量着这位未来的小舅子。十六岁的年纪带着股痞气,站没站样还没规矩,难怪江荣远巴巴的要把小儿子送过来。
他面上没什么声色,若不是要结亲,这样的人他根本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江敬舟见着世子也没行礼,走近后甩手将手里的书本包袱扔地上,而后转身利落地坐上了学子桌。
跟在一旁的吕鹤没敢上前,站在距两人两米开外的地方闷不作声。
江敬舟从屁股底下抽走被他坐折页的书本,毫无礼数道:“外头说你是个妖,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本尊我倒是信了。”
刚才站得远没看仔细,现下走近了才发现,这贺亭衍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瘦弱。
拿着书本的手有半截手臂裸露在外,但仅仅那么半寸也能看出结实硬朗的肌肉,手背上的青筋在雪白的皮肤下显得尤为明显。
这要不是个坐在轮椅上又被外头传的风言风语,他还真以为这人也是个练家子。
贺亭衍拿书本的五指微微收紧,皱眉道:“下来!”
江敬舟没搭理他,逆反似的把一条腿也架在了桌上。他颠着手里的书本,说道:“其实我今儿个不是来读书的,就是来替我姐退婚的。你要是同意呢,往后我还能喊你声哥,你要是不同意。”
他抬头看了圈这间整洁清爽的书院,“我就把你脱光了吊这房梁上。”
贺亭衍平常所见的人大多都是些规矩齐全的名门,像这样的混混还是头一回见。虽对这小子的行径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本人竟比他所知道的还令人发指。
他强忍着怒火,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江敬舟没读过书,对于文绉绉的话他其实听不太懂,但话里的竖子他却是听明白了。合着这么个病秧子也就只能跟他动动嘴皮,怪可怜的。
管家没跟来,院子里就他们三人,要欺负人就得趁早。他笑着跳下学子桌转着握拳的手腕道:“你最好赶紧答应了,要不然……”
贺亭衍阴沉着脸看他,多年来的良好教养在面对这小子时竟是有些压不住。书本被拽得紧皱,原本有些松弛的袖口因为用着劲儿被绷紧。
胸如擂鼓,气息紊乱。
江敬舟看他这架势,活像要站起来跟他打一架。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病,几步上前拽住这人手腕,威胁道:“我可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