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憨豆先生》,憨豆爱车停在路上,被坦克碾烂了,她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但憨豆就是这样,前一秒他为爱车的命运而感到悲伤,但后一秒却淡定的把车锁拆下来,似是忘了所有的忧愁,笑着去奔赴隔日天明。
萧潇开始明白,她用全部的力气来爱他,却不足以支撑他和她度完余生。
——2007年10月9日下午,一个叫苏越的男孩子,他的出现,他的呼吸,他的微笑,他的触摸,竟在刹那间封住了我所有的语言。暮雨,你不知道,他长得有多像你。看到他,我的心口会疼,总会想起你生前眉眼,多么残忍。
走出一段距离,萧潇回头望苏越,没想到他还在原地站着,离得那么远,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却能清晰的勾勒出他的面容。
是不是眼神清晰,隐有温柔色?
她笑了,眼睛却湿了,她走得比之前更稳了,她又混淆了两人的眉眼,本不该,本不该……
他在她身后,却早已不是“他”。
——我被他迷了眼睛,你莫怪。
……
晚上回到宿舍,舍友询问萧潇讲课是否顺利,萧潇简单说了一下课堂气氛,引来三人争相吐槽,张婧挽着袖子道:“一群小屁孩,还真是欠收拾。”
黄宛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就你这小身板,只怕还没收拾他们,就先被那群小屁孩给收拾了。”
被黄宛之如此瞧不起,张婧哪能口头认输,两人拌嘴的时候,谢雯开口问萧潇:“苏越有没有去找你?”
萧潇点头。
“听说他是一位美国华裔,从小就生活在美国,今年夏天因为国内外有合作项目,他这才来到了C大。”听谢雯提起苏越,张婧也不跟黄宛之拌嘴了,坐在床上看萧潇,好奇道:“潇潇,你们在此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不认识。”萧潇低头摆弄着手机,她在发短信。
“那你那天怎么……”说这话的人是谢雯,她们终究还是问了,但因摸不准萧潇那天的状况,所以只问了前半句,后半句大概是问她为什么会情绪崩溃吧?
“礼堂那次,是我和他初见。”萧潇沉默了一下,声音隐晦得听不出情绪:“他……长得很像我一位亲人。”
张婧等人面面相觑,都是聪明人,不管苏越有多像萧潇的亲人,她们都不该再继续问下去,她那晚那么失常,应是伤痛过往,还是少提为好。
几人另寻了一个话题,便把有关苏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从9月1日开学至今,似是一种习惯,萧潇每天晚上都要给傅寒声发条平安短信,其实她入学C大,对唐家人不构成任何威胁,想必也不会有人与她为难,但发短信是她之前答应傅寒声的,只能每天坚持下去。
10月7日晚,傅寒声给她打电话,她不接,自此他没有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更不曾回复短信,今夜也是如此。
英文短信发出去了,对方没有回音。
兴许在忙,兴许……
萧潇摇摇头,天马行空的乱猜测,不像她。
自从7日深夜见到苏越,萧潇连续三天晚上,开始陷进断断续续的失眠之中。
苏越给她的信封里装着一张照片,背景竟是凤凰喷泉广场,她想起那一天恍惚看到暮雨,原来不是幻觉,尽管她看到的那人不是暮雨,而是苏越。
照片后除了“苏越”两个字,另外还有一组数字,是苏越的手机号。
她把那张照片放在了枕头边,反复的看,反复的做比较,心越来越平静。
暮雨的字和她的字几乎是一样的,写名字偏龙飞凤舞,但苏越……他写出来的字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
寂静的夜,萧潇聆听舍友们浅淡的呼吸声,她在夜深人静的C大,想起暮雨,仿佛有细小的沙子在她流血的心口滚来滚去。
凌晨,万物俱籁,C市星星铺满天幕,闪烁着最神秘的光芒,萧潇起床去了阳台,仰脸望着夜空:不设防间,她被繁星晃花了眼,她忘记了苏越带来的冲击,忘记了暮雨带给她的悲伤,只记得星星异常明亮,它们安睡在夜空里,睡颜恬静,淬成了世人眼中的风景。
不安的,只是蠢蠢欲动的内心。
……
当初在澳洲,萧潇回国之前,傅寒声告诉她:“最迟一星期,我就回去。”
公事耽搁,傅寒声的行程一拖再拖,等萧潇从温月华那里获知消息他回国,已是十月下旬了。
对的,是温月华告诉她的,而她对于他的行程安排全然不知。
这趟澳洲行,傅寒声在那里逗留了二十多天。
10月20日,周六。
傅宅客厅,温月华让周曼文端了一盘糕点放在萧潇面前,催她尝尝。
糕点太甜,萧潇吃了一块应景,便再也没有吃第二块的打算。
浅浅聊天时,温月华笑着说:“履善昨晚打电话,说他近期会回来,这事他跟你说了吗?”
“说了。”
萧潇撒谎了,说不出心里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在山水居工作的人,一个个嘴巴很紧,就拿曾瑜来说吧。萧潇如果不问傅寒声的行踪,她绝对不会主动吐露他的去向。
温月华又怎知,从10月7日到10月20日,傅寒声便不曾再联系过萧潇。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萧潇和黎世荣私下见了一面,黎世荣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萧潇,里面装着苏越从小到大获取的荣誉和相关朋友圈。
宁波赫然在列,萧潇无意识皱眉,这才想起宁波曾多次请傅寒声见一见他的好朋友Sawyer,傅寒声可曾见过苏越?
那个人对她调查至深,又怎会不知暮雨和苏越的相似度?
萧潇抿唇不语,过了好半晌,才对黎世荣说:“再查。”
容貌相似倒也算了,怎会连年龄也一样?巧合太多,萧潇难免疑心重重。
……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邢涛带萧潇去见罗立军,之前萧潇违反校规,若不是罗立军说情,萧潇会受到什么处分还真是难说,所以萧潇前来感谢罗立军也是应该的。
邢涛身为导师,也实在是不容易,谁让萧潇寡言呢?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在说,字字珠玑,非一般的好口才,萧潇觉得自己没有插话的必要了,任他拍罗立军的马屁,只站在一旁不作声。
罗立军也不吱声,他端着他的大茶缸,然后皱了眉,邢涛已有眼力劲的提着茶瓶,往那只大茶缸里续了热水,再然后笑眯眯的送到罗立军面前:“烫,您慢点喝。”
这邢涛若是生活在大清朝,怕是会与和珅成为莫逆之交。
罗立军端着茶缸,吹了吹在杯口上方漂浮的热气,然后喝了一小口茶,他看着萧潇,第一次正眼打量他的院校学生。
女孩清淡,有一张很素净的面孔,用清水出芙蓉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眉宇间的神态和靖轩确实有些相似。
她是靖轩的孩子啊!
罗立军心里叹息一声,竟生出无限怅然和遗憾,对邢涛和萧潇摆手道:“回去吧,以后做事多三思,为人师表,不能让学生笑话。”
……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有关于傅寒声给萧潇邮寄回国的明信片堆积在信箱里,那日佣人清理信箱,看到十几张明信片,署名给萧潇,佣人汗都出来了。
那信箱,山水居上下几乎就没人用过,每次傅先生看报,都是专人取报纸放在餐桌上,所以那信箱在山水居等同于摆设,谁曾想……傅先生那人怎这般心血来潮?
10月23日,周二。
曾瑜给萧潇打电话,先致歉,后又开口说:“太太,先生之前给您邮寄了一些明信片回来,我让高彦给您送到学校去,您看成吗?”
……
整整13张明信片,有几张是同一天写的,有些日期间隔大,从澳洲到C市最快也要几天才能抵达,有些可能还在路上,尚未送到山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