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傅也刁滑得很呐,这种骗人的鬼话也说得出来。”
“奇怪,王爷你明明知道这事一定是我师傅生出来的,为什么放过我师傅,单是拿我撒气?这等欺负小孩子的行径算不得什么好汉子。”
“你还是小孩子吗?”
安伸手拉过多尔衮的大掌比划道:“当然,你瞧,你一掌就可以把我的小拳头包住,我的手放在你手掌上就象一片树叶一样。哈哈,我抓你手心,痒不痒?痒不痒嘛?”
多尔衮反正也不怕痒,任着安抓他手心,心里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见了他都害怕得不敢近他三步,反倒是这个原来素不相识的女娃娃却让他生出做父亲的感觉来。今晚知道她与师傅出去办事一定会耽搁了吃晚饭,他竟然会吩咐下人准备下她喜欢吃的东西等着她回来吃。再想起自己的儿女们,他忍不住对安道:“今晚我赏了劳亲一块烤肉,他吃得很高兴,可能别人都很惊讶我为什么单独赏劳亲一个人。”
“劳亲惨了,这老实头一定拼着小命把他最崇拜的阿玛赏他的烤肉全吃下去了,现在一定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闹肚子。”
多尔衮一楞,笑道:“这我倒没想到,我还夸他好小子,能把这么大块肉吃下去,以后一定成我们满洲人景仰的勇士。”
安见多尔衮不怕痒,早没趣地丢开了手,可想了想又抓回来看着那大掌道:“王爷手上怎么全是老茧?是以前骑马拎刀磨出来的吗?”
“现在已经少很多啦,嗯,快有半年多没好好骑马弄箭了,手痒得厉害,过几天一定要去辽西打打猎,顺便与蒙古几个部落叙叙旧。”多尔衮举手伸了个懒腰,“如今我促着范文程制定出一套比较规范系统的典制,他写一部,我强力推行一部,朝中那些野惯了的人都反弹很大,不过我看着这些汉人古早沿用下来的东西很是实用,如今我们朝廷小,还看不出效果,往后人多事杂,如果还是只靠个领头的拿主意,哪里忙得过来?需得有法典规定约束了百官的行止才好。可实话说,我也觉得闷气得很,做事情感觉到处处受牵制,事事有规矩,连走一步退一步都有礼法规定着,很是啰嗦繁杂。我非得带那些武将出去行猎不可,否则那些火爆性子的哪天耐不住会得发声吼,撕了朝里一班汉官。”
“听说范夫子是明廷宰相之后?他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们得道多助嘛。”多尔衮得意洋洋地说。“安,我真怀疑往后打下江山,天下大定的时候,我每天忙忙碌碌于文山会海之中,会不会憋出病来。要不是局势逼着,现在我都已经想着要把济尔哈朗从前线替下来我自己上。”
安知道多尔衮此时说的全是掏心窝子的话,她很奇怪多尔衮怎么会产生这么不安耽的想法,干脆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看王爷性格中还是脱不了满人的刀马习性,虽然以前的生活逼着你学会尔虞我诈,而且你如今是难得的文武俱臻的顶尖人物。可你骨子里还是喜欢驰骋疆场,斗勇拼力,攻城掠地的好汉子,大英雄生活,是不是?”
多尔衮点头认可。“从十几岁开始征战,习惯了马上生活,如今坐在这把四平八稳的椅子上反而坐立不安得很,腿脚时时发颤。以前枕着金戈铁马,可以睡得雷打不动,现在安卧在软榻之上,却夜夜为朝中的勾心斗角失眠。就象宋人说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等郁郁不得舒的心情倒和我现今差不了多少。以后这样的闷气时间一定更多啦。”
安有点不安,按住多尔衮的大掌道:“王爷,这才是开始呢,你一定是一下子不习惯安逸的生活,你看历史上那些马上得天下的皇帝不都一个个在皇位上坐得欢欢喜喜的吗?唐太宗也是,明太祖也是,人都是走一步适应一步的,你一定不会差过他们。”
“你在给我打气呐?”多尔衮微微一笑,扬眉道:“当然,我一定不会比他们差,而且我身为满人,知道非汉人的归属感,以后我的天下决不会让它出现各族离心离德的局面。”
安这才吐了口气,放下心来,她喜欢看见多尔衮志得意满的豪迈样。看见他刚才的疲累样子,她很不舒服,觉得那不是她心目中哥哥的样子。于是道:“王爷,我前儿在茶馆听说书的说,满人的老祖宗金世宗完颜亮以前作过一首诗,其中一句是‘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现下王爷大柄在手,清风满天下是不成问题的。看来王爷已经想到了清风满天下后的问题了。”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好象每朝都是如此的吧,特别是外族坐镇中原的朝代。当初大金最大一个缺陷就是没有好好利用汉人,利用他们的头脑,利用他们的力气,利用他们的经验,才至战线拖得过长,首尾不顾,最终被元朝所灭。可惜后面元朝又走了老路,只知一味盘剥汉人,不知合理对待,你看看元朝皇帝,哪天坐稳龙椅了。我朝以后要吸取教训啊。”
“可是你不怕利益分出去给汉人,跟着你打江山的满人会得不服?”
多尔衮又是微笑着一扬眉,胸有成竹地说:“这其中就讲究一个平衡的技巧,你往后就看着我怎么掌握这个分寸。”
安也笑道:“王爷,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我就喜欢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
正说间,忽听远处传来几声喧哗,多尔衮眉毛一拧,两眼顿露精光。“有人来袭?好啊,打进我家里面来了。”
安听了听道:“好象是师傅那个院子,对了,可能是有人来解救今日飞鹰盟被捉的那个人。我去看看。”
多尔衮按住她:“不要自乱阵脚,府里高手众多,不会对付不了几个毛贼的。”
安可不这么想,她新练的功夫,就犹如有人新磨了刀枪,总想找个地方试试,每天总拿书房里的死傢伙出气也不是办法,很想真刀真枪往人身上招呼。如今大好机会找上门来,由不得她不跃跃欲试。但听得呼喝声由远及近,竟是朝着这边过来了,她轻轻对多尔衮道:“里面很明显有松阳大师鹤龄先生的声音,师傅的声音还没出现。两个大师傅都出手还没收拾下那些人,说明来的人也很不弱。听声音,有两个人的轻功还好于松阳先生,不知道他们其他工夫如何,可能不如,否则不会是松阳先生两个追着他们一群的。师傅怎么不出现呢?”
“可能是你师傅看出那帮人想调虎离山,以达到救出他们帮众的目的了。所以他含而不发,守在那人身边。”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那两个轻功好的人是有意不与松阳鹤龄他们缠斗的,只是想把他们引开。呀,他们到我们头顶了,一二三,嗨,他们有五个人呢,这下我听清楚了,那两个轻功好的真的是出手留了三分余地,否则松阳先生他们不是对手。不过比起师傅来,他们还是大大不如的。”说完忙又补充一句:“比我当然也是不如的。”
多尔衮神色冷峻地“哼”了一声,道:“飞鹰盟在中原也是大有来头的一个帮派,今儿他们既然来了,一定是早就打听过我们府里的实力,决不会象黄大块他们那么鲁莽。”
安继续侧着头聆听:“不好,他们这是有意在我们这排屋上打斗,噫,我的屋顶一定被他们踩个大洞了,嗯,有人跳进我的屋里去,老天,原来他们真正要对付的莫非是我?或者是一石两鸟?不对啊,前几天他们还送我宝马貂裘的,不至于就反目成仇了吧?难道真是被师傅说中,他们盟主想要赖我的赌债?”
“胡说八道,人家安大鹰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哪里会做出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出来。一定还有其他的缘故。”
“他们搜不到人跑到这儿来了,嗯,有人在屋檐上挂下来,王爷你看,正对着咱们这头窗呢。”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响,挂在屋檐上的人一个“飞燕投林”,穿窗而入,稳稳站在两人面前。上面松阳两人见此大惊,奋力想摆脱众人跳下来保护王爷,可是其他四人死死缠着,各出毕生所学殊死相拦。安一听便知眼下在面前的人是对手两个高人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