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春楼的大堂里更加混乱,四下议论纷纷。
柳恩煦抬步往楼上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转身让人拦住了正想趁乱离开的航蓉和甄氏。
她眉目如画,身姿袅袅,高立在木阶之上,灼灼目光中的孤清和雅洁,揉进了凄寒冷光,倨傲睥睨着映入眼的两张愁云惨淡的面孔。
她微启樱唇,扬声对甄氏说:“我不懂得生产的事,还要劳烦妹妹教导一二。”
甄氏心道不好,这是把她扣下了,可众目睽睽之下若执意离开,恐怕会更增话柄,她只好匆匆潜了身边的人去找窦棠来。
还没来得及受罚的航蓉本是想溜,这会只能扯着甄氏的袖口往楼上挪步。脚底还没踩上台阶,柳恩煦就伸手拦住了她,冷嘲热讽道:“这种事大姑娘怎么都要回避的。”
不论别人怎么想,柳恩煦断定孙韦凡必定没碰她分毫,作为孙韦凡的嫡妻,这对她来讲想必会是种侮辱。她眉眼挂着笑补充道:“更何况,这一胎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可得找你算账!”
航蓉没来得及狡辩,就看柳恩煦提着裙摆走上楼去。同时柳恩煦扬声下令:“该怎么打怎么打,直到元玖平安产子!”
航蓉惊恐的杏眼中早被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只记得柳恩煦发髻上那颗耀眼的蓝宝石步摇影影绰绰间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她试图反抗,向走上楼的人求饶。可她只换来犹如冰刺的冷光,戳破了她原本抱着的一点点侥幸。
湘春楼的安字雅阁内,柳恩煦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坐在一边的甄氏同样一直冒冷汗。即便刚才不在意这个丫鬟的肚子,可见柳恩煦六神无主的样子,多少也加重了她的担忧来。
皇上在意蓟王子嗣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若那丫鬟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恐怕绥王府都要跟着受牵连。
甄氏紧张兮兮地捏着杯子喝了口半凉的水,毫无察觉到水的温度,又心不在焉地把茶杯落在了手边。
直到她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才忙着起身上前去迎,心里还庆幸窦棠赶来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可她刚打开门,脚还没踏出门槛,就意外地撞在了面如土色的蓟王身上。
她双瞳稍散,立刻收回迈出去的腿。端在身前的手微微发颤,赶忙低下头后退了两步,福身行礼。
郁昕翊只因她挡住了自己的路脚步稍顿,直到她让开才抬步朝柳恩煦走过去。
柳恩煦同样迎上前,欣悦郁昕翊好端端从许相府里回来,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此时元玖出了这样的事,柳恩煦怎么也笑不出来。
郁昕翊心情并不好,埋怨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在圈椅中坐下来。
柳恩煦忙着给他递了杯热水,解释说:“元玖受了惊吓,小产了。”
郁昕翊吹了几口水面的热气,冷漠地“嗯”了声。
柳恩煦又说:“我不懂生产的事,所以将绥王妃留下了。”
郁昕翊突然抬眼,别有深意地看了柳恩煦一眼,随即将杯里的热水灌进嘴里,没再说话。
柳恩煦还想着他能跟自己默契配合,说说甄氏。却不想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之后又看似悠闲地拿了块山楂糕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没过多久,门外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窦棠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谁欺负我宝宝了?”
宝宝?
郁昕翊的咀嚼一顿,抬起眼皮看向门外,窦棠正大摇大摆走进门。
甄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像只折断了翅膀的雌鸟,直扑进他胸膛。
郁昕翊又冷眼看着门口相拥的两个人,漫不经心地开始咀嚼,余光却下意识落到了柳恩煦身上。
他刚才着急忙慌地赶来,她怎么不是那样热情?
他看着绥王妃梨花带雨地在窦棠怀里抹眼泪,厌烦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左手撑着桌案,有一下无一下地挪动手指,敲击桌面。
他手腕微不可见地轻扬,手掌下突然出现一根比发丝还细的钢线。他厌烦那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
烦死了。
他抬手想把暗器投进她后颈里,钢线还未脱手的瞬间,柳恩煦突然又给他面前递了杯茶,一脸温婉贤淑,安慰他:“别着急,喝点水。”
郁昕翊迅速将手攥成拳,钢线又退回袖口里。他抬手接过柳恩煦好心送来的的茶杯,可看着她的目光里却丝毫没有感激。
在柳恩煦看来,他非常不开心,可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窦棠哄了好半天怀里的美人,什么宝宝、乖乖、小心肝,能叫的称谓都喊了一遍,可甄氏委屈的不行,变本加厉地哭个不停。
窦棠心里多少有点烦,就听身后突然传来软糯糯的声音,跟他请了安,抱歉的语气说:“都怪我不好,临时请绥王妃留下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