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州域,俱都在为统一挣扎,完全没有改变青州的余力。
这也是广君歌选择囚禁凌昱然,不想与公孙正结盟的最大缘由。当彭玉森调兵征伐,公孙正又没有外力可以借助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动用自己的身份,让豫州调动兵力,在旷世的七州大战之前介入这场青州之战。
这在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
因为司隶、幽、徐、冀、扬、青六个州域的联盟即将成立,届时一旦共同出兵,豫州将处于层层包围受人围剿的窘境,连自保都成问题!何谈调兵进攻的余力?!
但广君歌不这样看。
他始终觉得这对于豫州而言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得不抓的机会!
天下之大,能者不在少数......老道承认书院逃不开覆灭的地步,但想依靠这些虾兵蟹将......未免太小瞧我了!
广君歌立身窗旁,二层楼阁内的房间里安静的很,除他之外空无一人,楼外的风景依旧,广君歌捋着长长的白色胡须,目光眺望远方,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当年‘妹妹’的身影。
对他而言,书院的覆灭,将代表无数事物的消逝。
多少当年风云人物的骸骨,多少谋算一生最后却又回归常人生活的宁静,多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少尔虞我诈,多少是非成败......岁月无情,七十多年的时光里,让广君歌见证了无数个‘多少’。
“让老道再挣扎一下吧......”
广君歌喃喃而语,夕阳西下,给他苍老的身影披上一层淡淡金霞。
......
“这是一个机会。”
公孙程瑜站在豫州大厅里,朝着裴膳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
裴膳轻轻回应,他穿着一身富贵锦衣,坐在大厅之上,右手不紧不慢的轻叩着桌椅扶手,目光打量着厅下诸臣,十三岁的面容上看不出神情波动,坐在那里,就好像其父裴远年轻了数十岁,也变成了同龄的少年一样。
厅下一些老臣,看着裴膳无不生出唏嘘之感,有些走神的,甚至还会回想起当年时光,金戈铁马,冲阵杀敌......如今父业子承,倒真让人感慨不已。
裴膳看着这些人,他们的心中所想大都猜的出来,虽然此刻看起来大厅内非常平和,但想起三个月之前的那场变革,他就忍不住冷笑。
三个月前,豫州州牧裴远病逝,他接替位置后按照父亲的意愿,封锁一切消息,然后动用州牧金牌密令,调大兄、二兄回王城,接着于路上设伏,将他们统统斩杀!整个豫州都为此震动!当时豫州内部乱作一团,诸多文臣武将都不认同,若非其他各州域都为统一奋战,没有出兵的机会,让豫州逃过一劫,否则其下场必然是完全覆灭!当然,这也在裴远的算计之内。
我还是不及父亲,怪不得要斩杀三军师之首的黄寒,若非如此,这场震动绝难在数日之内平息,如果让周围势力腾出手来......那真是后患无穷。
裴膳眯着眼,对于黄寒的死,此刻他倒也不感觉那么难受,相较小我而言,当然是豫州大局更加重要。
“此时联盟尚未成立,各家诸侯都把精力放在州域之上,无暇顾及我们。即便有谋士可以看破眼前局势,告知自己的君主,吾等也不必在意……有联盟在,谁都不会提前动兵,这恰是挺兵入青州的大好时机。”公孙程渝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六十多岁,背已经有些微驼,但双目清明,看起来虽然苍老但依然精神震烁。
这番话,很委婉解释了眼下的微妙局势。
大家都在为统一奋斗,精力分扯的缘故,让大多诸侯无法顾及豫州。当然,并非所有诸侯如此,徐州牧卢靖与冀州王维昌自然不在此列,但前者势单力微,后者又是隐于水面之下的盟友,更不会有出兵干扰的可能。
至于其他诸侯,俱是有心无力!即便清楚眼下是进攻豫州的最好时机,也只能眼睁睁让它逝去……因为大部分诸侯的眼睛,都还在自家州域之内。
人受局势而变,在这种情况下,总不会有诸侯把进攻豫州放在自身安全之上。
这是阳谋。
明者亦只能徒之奈何。
裴膳的右手食指,依旧很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十三岁的孩子,穿一身华贵富衣做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好笑,但大厅内没人笑的出来。裴膳一眼望去,窗外阳光与大厅内的阴暗相应,似乎有某种恍惚,让厅中每个人都把自己隐藏在面具之下。
真?假?
无论是谁看起来似乎都不那么可靠。
裴膳的心中有些冷,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多少有些理解父亲了。不是每个诸侯都想变得那么冷血,但为了更大利益以及心中的那么一点欲望,你必须让别人看出你的强硬,才会在乱世中有人来依附你……
道理不难,想通很难。可一旦想通了,自然也就知道今后该如何去做。
“此言有理。但本州牧没有记错的话,青州应该有公孙正在。”裴膳偏着头,目光很清澈的看向公孙程渝。“他是你的儿子,虽非长子,却也才华过人,你真舍得让他做这湖中之饵?”
细听之下,这话似有不满之意,但公孙程渝脸色平静,他轻笑道。
“州牧大人尽管放心,此策就是吾儿公孙正所出。”
裴膳富有节奏性的敲击声停止,他有些诧异,但并没有显露出来。
公孙正……?乱战之局,把自己置于死地的人是傻子还是天才?裴膳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他停顿了一下,厅中恰到好处的又有声音响起。
“禀州牧大人,我附议公孙之策,此刻出兵不但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亦是可以瓦解联盟所带来的压力,让青州在七月联盟时无暇顾及。”
说话之人是韩嵩,三大军师中的另一位,为人颇阴冷,出谋划策之时擅长以攻代守。
两个军师都这么说,厅中诸人自然没什么异议,豫州武将们更是巴不得如此,对他们而言,战场才是最好的归宿,能取得功劳最好,至于其它种种,都不过是浮云……
裴膳看出了这点,他抬起头,房间大厅左手边上挂着一幅地图,天下十四州俱都生动的描绘在地图之上。
“决定了,出兵!”
“喏!”
厅下诸臣响应,声音回荡在院落之间,震慑了房间外的飞鸟。
……
1326年3月7日,时任豫州州牧的裴膳决意兵出豫州,草拟州牧诏,准备以大将管中宁为帅,兵起六万,从豫州西部边境直入青州,所征伐的第一个诸侯,便是彭玉森!
这是公孙正与裴膳在乱世末年里的第一次合作。
也是他们这对强大君臣的开端。
……
司隶,姜家地域核心的帝都王城。
上一次在王城皇宫内部得知姜家秘闻的老者与中年人,这次又聚集在房间里,与上次不同,这是座很幽静的庭院,地处一座府邸之中,从外面看去,府邸大而阔气,朱红色的门扉与林立的石狮像,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显赫与张扬。
同样,这也意味着府邸主人在姜家的不俗地位,非一般姜家中人可比。
“姜庸这匹夫实在可恶!我恨不得食他的肉!简直岂有此理……”中年人满脸愤慨之色,他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一股怒气积郁在心中,恨不得立刻发泄而出。
(姜庸为姜家现任家主,前文有提。)
老者倒是心平静气,他一边研着墨,一边将纸铺开,上面是一幅半成品的水墨画,画上为山水之景,而且画功不俗,颇有空灵之意。
“出事了吗,能把你气成这样?”
“除了调兵外还能有什么事!”说到这里,中年人的气愤明显比刚才更胜一筹。“这家伙从姜家各族里抽调兵力去往青州,这没什么,拿下青州对我们都有益处,但你仔细瞧瞧,他调遣的都是谁的兵?!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