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辞过来,见面前已经铺好了宣纸,许昭昭甚至开始在研墨了,便提笔写了一句诗。
寥寥几笔,再看纸上已是铁画银钩,容与风流。
写完他却并没有直接读给许昭昭听,而是先递给她。
许昭昭接过纸,蹙了蹙眉,低下头认了一会儿。
她已经识得很多字,但是要合起来看,还是会感觉有些吃力。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许昭昭慢慢地读着,尽量让自己读得不要很磕磕巴巴。
霍辞略点了点头,许昭昭就知道自己读对了。
“有雪这个字,”她开心道,“果真是关于雪的。”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霍辞问。
许昭昭又闷头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隔了许久后,才犹疑道:“是不是说......从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春天,春天才抽杨柳,到了现在我来,就只剩雨雪了?”
“对。”
许昭昭得了他的肯定,松了口气,却不等霍辞继续同她讲解,自己先道:“我知道了,写这首诗的人一定在想她的情郎,春天的时候情郎在她身边,可到了冬天,情郎却不在了,她一个人站在雨雪中,好惨啊。”
霍辞正端起一杯茶在喝,闻言生生咽下了呛到的茶水,连忙道:“你这是望文生义。”
许昭昭眨眨眼睛:“什么是望文生义?看着字就能猜出字的意思?”
霍辞:“......”
“算了,”他说,“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反正她是他的良娣,就算她非要说她说的是对的,他也能让全天下的人跟着把原本的意思改过来。
不过霍辞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别让别人看出来孤的良娣是个文盲。”
许昭昭眸子闪了闪,似是愣住,霍辞以为话说得重了,正要开始懊悔,许昭昭的眉眼却一弯,扒着他的胳膊道:“那殿下赶紧教我学会写这句诗呀!”
许昭昭倒觉得没什么,霍辞说的也没错,她本来就是个文盲,不是文盲她干嘛还要学。
霍辞扯过许昭昭手上那张纸随便一团,就要扔掉重新写,许昭昭却“哎呀”一声,俯身拾起那团纸,赶紧把被霍辞团得皱皱巴巴的纸摊开。
她说:“扔了干嘛?”
霍辞:“随便你。”
接着他就重新提笔先在干净的纸上写了字,许昭昭努力辨了辨,应该是“昔”。
他把笔塞到她手里,说:“写。”
许昭昭乖乖应了,然后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了上去。
她努力模仿着霍辞的字,可总归差了他十几年,怎么写都写不出来。
霍辞又写了一遍给她看,许昭昭这回有些进步,可还是稚嫩又生疏。
霍辞干脆直接伸手过去把她握笔的手包住,带着她写了起来。
他的手心温热又干燥,正贴着许昭昭的手背,许昭昭的手不由一缩,却反被他握得更紧。
于是她大气都不敢出。
因着握了她的手,霍辞这回写字没有方才那么潇洒灵动,被她带得有些软绵绵的,他却一言不发,许昭昭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只觉得他的眼眸像黑曜石一般好看。
等十六个字终于写完,许昭昭看着最后“霏”那个字的那一竖有些歪歪扭扭,像是蚯蚓一般,一时竟泄了气。
“不写了,”她嘟囔了一句,“连殿下的字都被我带得不好看了。”
霍辞看她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当然是于心不忍的,便道:“没关系,可以慢慢练。”
许昭昭点点头,重新提起笔来,霍辞要再带她,却被她推开。
她一连重复着写了好几十个“昔”字,霍辞也静静陪着她,直到慢慢有了可以入眼的形状。
大功告成,许昭昭舒出一口气,对霍辞说:“好了,剩下的我们明日再写吧!”
霍辞长眉一挑,便要叫宫人们进来服侍。
许昭昭却拦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殿下就先......我不动......凶一些......压住......”
霍辞皱眉:“怎么像是孤强迫你?”
“就是要这样,”许昭昭小声说,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这样才有意思,殿下让他们进来吧,我好了先去床上等着。”
话音刚落,许昭昭还未来得及起身,外面却传来何松急切的声音:“殿下,良娣,方才小殿下的奶娘过来说,小殿下似乎病了。”
许昭昭一听,才暖融融的心思立刻飞远,急着就要赶过去。
霍辞却道:“让太医看病就是,你又不是太医,过去了有什么用?”
许昭昭生气地斜了他一眼,让人把团团先抱来了自己这里。
孩子一过来,许昭昭才知道果然真的不太好,明明晚膳时才离了她的,这会儿小脸也烧得通红,哭得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