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湖散漫地收好被铺开的证据们放在几案角落,自己俯身支着几案桌面缓缓靠近,在占据了全部桌面后,挑起一个笑,微微仰头看向她,“怎么是麻烦,这是奴的一颗真心呀。”
薛瑜没有后退,食指点在他的咽喉上,不让他继续靠近,冷淡道,“那我现在送你回钟家也来得及。你想找乐子,背后出谋划策哪有亲身上阵骗人刺激?”
“好啊。”方锦湖喉结滑动了一下,重隐入衣领,他低头,一个冰凉的物事碰了碰薛瑜手背,“郎君何日来下定接奴入宫?”
薛瑜过了两瞬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抽回手,“你的职位会是女史。把姜汤喝了。”
方锦湖直起身,舔了舔嘴唇,苍白与淡红交错而过,暧昧的动作诱惑着人反复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郎君喂我。”
雨声渐小,马车震动一下,停了下来。薛瑜走出马车前,敲了敲姜汤碗,“喝了。”
方锦湖起身想走,扶上钟三娘之前收回了手,折返回小几旁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姜味并不出奇,但……这碗姜汤是咸的。他怔了怔。
雨中的孤独园不时有读书声响起,魏卫河为薛瑜撑起伞,被温暖的车厢烘干了一部分衣裳的“母女”两人相依偎着走下车,薛瑜将伞递给方锦湖,拿了魏卫河带来的一把小伞,走入已经被叫开门的孤独园中。
方锦湖撑着伞要跟上,薛瑜转身瞟了他一眼,“此处不适合安顿方二娘子,不如二位去隔壁积善寺问问收留吧。卫河,陪二位娘子进寺。”
停好马车的车夫快速绕回前面,跟在了薛瑜身边,沉默跟在后面的魏卫河这才有了动作,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入细雨中,敲了敲积善寺的门。
在孤独园待着的小孩自然认得薛瑜,亲亲热热地来施礼,一部分喊着“东家来了”去找陈安,一部分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看,“东家,那两位阿姊是要去积善寺吗?冬天之后那些和尚就很少出来了,会不会进不去啊?”
别人进不去,把积善寺当据点的方锦湖肯定是能进去的。
薛瑜并不担心这个,接过小孩递过来的红果子,咬了一口,山楂酸而绵糯的果肉有着特殊的香气,她卡住一瞬,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口水迅速分泌。
“殿下,积善寺冬日收留了些老弱,已经没地方了。”魏卫河回来禀报,薛瑜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方锦湖柔弱的神色让她脑壳有些疼,她咽下山楂,“若钟娘子与方二娘不介意,在孤独园住一夜如何?”
“殿下好心收留,自是听凭殿下安排。”
方锦湖轻轻颔首,但真要信了他这柔弱无主见的模样,薛瑜也枉和他打了这么久交道。
薛瑜与陈安聊了几句,在后院女孩们的住处分出来了两个位置,两人安顿下来。
方锦湖回到前院时衣袖上打的结已经解开,原本里面装着的红果子散到了每个人手中,薛瑜听见刚刚递给自己果子的小孩与同伴嘟囔,“怎么办?这个比咱们出去摘的果子甜,我想再去要一个送给东家……但我不敢。”
小孩对危险的敏锐度令薛瑜叹为观止,陪陈安逗了一会园里新来的翅膀坏了的鸟儿,陈安忽地出声说要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薛瑜回头就看见方锦湖走来。
方锦湖向她摊开手,里面躺着一个又大又红的圆滚滚山楂,他捏着山楂递过来,“这个不酸,送给郎君。”
薛瑜瞟了一眼附近没有旁人,被调戏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一低头咬向山楂。
方锦湖眼睛猝然睁大,触电般松开手,薛瑜没有咬到,山楂砸进了地上的泥水中,艳红被吞没了。
他有些无措地低头看向山楂,藏在鬓发里的耳尖红了一片。
“不给就不给吧。”薛瑜耸耸肩,拎着装鸟的盒子挪到旁边屋檐下,还没来得及升起一点这个神经病闲的没事干淋雨的疑惑,就见王守跨进了大门。她对刚进门的王守招了招手,“怎么样?给你留了姜汤,去喝一碗。”
“谢殿下!”王守从方锦湖身边走过,脚步轻快地去找姜汤了,方锦湖抬头望向他,过了一会,走到屋檐下。
薛瑜从毛茸茸小鸟身上挪开一点注意力,“你还不去烤火烘干衣裳?”
“他……身上有血味。”
他说完一句,就转身离开,王守刚喝了汤回来,就对上主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怎么回事?”
薛瑜完全没有闻到血腥味,但方锦湖的武艺比她高,闻到一些别的味道也说不定。
王守听到少女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哈哈,“兴许是方二娘子闻错了,能有什么血味?殿下,钟家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