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湖出门时的笑意已经全部消散了,望着钟大嫂半天没说话。等到钟大嫂的废话说完,见他无动于衷,神色冷淡,甚至有些走神,不由得觉得有些丢脸,皱了皱眉,“或者,我们进去说话?在外面街上说这些,总有些不合适。”这小丫头,总不会是想要她当街道歉吧?
“舅母这样倒让我不知所措了。先前见面就开了口,如今怎又觉得不合适了?”方锦湖在钟大嫂脸色变化之前,轻咳两声,“今日我携母亲回方家料理母亲的嫁妆,舅母要与我一同,做一个见证么?”
他的邀请掩盖下了之前刺的那句,钟大嫂感受到了被尊重,只当是无心之失,被方家教得不会说话罢了。她小心避开方锦湖咳嗽的方向,点头答应,拿出长辈的架子指点道,“已经义绝,该分清的关系还是要去有个了断的,万莫被攀扯上才好。”
方锦湖回去与孤独园众人告别,接了母亲出来,抬脚往停在不远的薛瑜的马车走去。
坐在车厢里的钟大嫂看见一怔,挑帘唤道,“小妹,二娘,是走错了么?怎的还去麻烦三殿下?你年纪也大了,婚事上该注意些的。”背后藏着的“孤男寡女”之类的话被她咽了回去,但不赞同的神色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见方锦湖这么久乖乖听着没有搞七搞八,薛瑜反倒有些不习惯,向流珠使了个眼色。
流珠领命下车,扶住了钟三娘的另一侧,浅笑着对钟大嫂道,“钟夫人不晓得,方二娘子早先得了林妃娘娘赏识,女史的职位已经备下了,只等她处理好家务事,就要入宫呢。既为殿下与娘娘效力,帮忙安排钟三娘子也是应有之意,哪里说得上麻烦殿下?”
女史的官职低微,但到底是宫中女官,轻轻巧巧将钟大嫂张口泼出来的脏水挡了回去。
有了这番话,离开方府的方锦湖不是自讨苦吃脑中不清楚,反倒变成了及时抽身不与污泥同流合污。
钟大嫂之前从未听丈夫说过这回事,她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背后出了事,“这……”
不等她想借口阻拦,三人依次上了车。钟大嫂坐在车里把帕子搅了又搅,最终只能叹口气,让人驾车随着往方府去。
方府里,清早被方锦湖请人送来的誊抄后的嫁妆单子摆在方嘉泽眼前,小厮怀秋抱臂守着围在父亲病床前争吵不休的兄妹俩,笑眯眯问道,“郎君娘子,我家主子马上要回来了,旁的杂物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一万两白银,二位是准备用东西抵,还是如何?先说好,不要这座宅院。”
“我也不会把祖宅给她!”方嘉泽怒气冲冲地说完,甩着纸张继续问方朔,“阿耶,这一万两是真的?我怎么不晓得!是不是你,你以前私下换过?”
方朔呜咽着说不清楚话。旁边的方锦绣是知道今天要拿钱补贴钟家的,早早被叫过来掰扯的事,见他只一味地逼问方朔,觉得有些可笑,“我倒觉得是你和二娘兄妹两个不愿掏我的嫁妆,在这里演了一场戏罢了!方嘉泽,别的都无所谓,你爱拿什么抵账是你的事,我娘备下的我的嫁妆都要给我,不然到时候,丢人的是你们方家!”
她看出来方嘉泽穷途末路,连这座东城的宅子都动过念头想卖,方家怕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到底有多少她不清楚,但吵架的劲头必须稳住,不然只会被压着一直欺负。
一万两啊,那可是一万两,她受宠出去花销的时候,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好啊,你倒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何家人了。商贾之家背信弃义的可不是一两个,到现在也不曾有人上门提亲,没有娘家在背后撑腰,你以为你能嫁出去?”方嘉泽一巴掌扇了过来,方锦绣挨了一巴掌,眼泪夺眶而出,方嘉泽蒙了一下,结巴道,“你、你怎么不躲呢?乖啊,阿兄的官职还在,就是应个急,不会耽搁你出嫁……不过何家真的太低了些,要不……”
“你不让我嫁,我就死给你看!”
丢了狠话,方锦绣趁方嘉泽被气得发愣的时候带着丫鬟冲了出去,刚出门就拔了钗子交给丫鬟,“去请何郎来,我们收拾东西,这就走。”
方家是待不下去了,虽说奔则为妾,但何期之前传消息来说何母很喜欢她,只是考虑她孝期未过才不曾提亲,到时候在何家落脚,转头上方家来,方嘉泽怎么也会为了稳住何家的金银把这门亲认下来。再留下去,她怕被狠心的方锦湖直接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到时候丢了大脸,她想去哪里都不行了。
丫鬟攥着钗用力点头,匆忙向后院跑去。方锦绣提着裙子跑向自己的院子,进门连大门都顾不上关,匆忙地铺了布将自己值钱的钗环细软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