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静静看了他们两瞬。
有时不得不承认命运无常,如今,她竟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不过,到底是不同的。
薛瑜在群情激奋前,丢开了杂念,驾马向前,朗声道,“我乃陛下三子,陛下二月亲封的襄王!”
声音压过了嘈杂的喊声,刚刚还激愤的人群一静。太高的身份离他们太过遥远,甚至他们有人已经可以想见,高高在上的皇子拥有的特权。他们几乎是立刻泄了气,脸上浮现绝望,甚至不再看薛瑜,只哀求道,“我不想死,我没生病,放我出去吧!”
“鸣水城自今日起封城,所有人痊愈之前,不许进出。”
对面漂亮的少年人说的话,却冷酷至极。脸上挂了彩的江乐山从人群背后跳起来,在不大的城门洞顶上缝隙里,看清了薛瑜的脸,他脸色大变,“殿下?!”
江乐山的反应,证实了薛瑜的身份,堵在门前纠缠的百姓们哀意更浓,有人惨笑着回头,向城内走去,有人却咬着牙,大喊,“大不了,你们就杀了我!也比病死强!”
守卫的军卒到底也是人,在人扑过来往锋刃上撞时,下意识撤了撤,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被人看在了眼里,眼看就要发生以人命开路的强行冲卡。
薛瑜大声喝止,“都停下!谁说对我不同?鸣水时疫爆发,本王奉皇命镇守本城。本王,与诸位共存亡,只要有一人尚未痊愈,我便一日不出鸣水!”
沙哑的声音喊着超出几乎所有人想象的话,不管是阻拦者还是向外的人,都被震在了原地。
“放开他们,退出百步。”薛瑜不认得守城的将领,但不妨碍她指挥。堵在门前的兵卒们呆呆地互相看看,没有动弹,薛瑜皱眉又说了一遍,“让开,让我进城!”
“您……您说的是真的?”刚刚要以血肉挡刀兵的人,傻傻询问。
声音很轻,薛瑜却听到了,“本王,说到做到。”
她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城中的人隔离后还要观察,短期内绝不能出去,但,这对她也一样。
人群向后退了,领兵的将领喝道,“慢慢后撤!你们,不要想趁机冲出来,拼着我跟你们一起进去,我也要抓你们回来!”
兵卒们后撤,让开城门,但手中的长戟始终指着门内。再外围,是持弩的射手队伍,手微微颤抖,瞄准城门。
薛瑜一行七人,慢慢靠近城门。
离得近了才能看到,城门内设的竹棚哨卡和拦路木桩,只是都被踩了个稀巴烂。看着薛瑜进了城,对面惊疑不定,“您、您真是襄王?为什么?”
“关城门。”
在最后的推车也进城后,薛瑜的下一个命令到达。城门吱呀呀开始关闭,绝望又悲哀的百姓明显骚乱起来,他们像是在评估到底该不该出去,该不该信薛瑜。
“因为这里是齐国的城池,这里有齐国的子民,而我,是齐国的襄王。你们一天不能出去,我也陪着你们。放心,我在这里,会有医药粮食,不会逼你们去死。但是……”
薛瑜反手从魏卫河身上抽出刀,刀尖指向在人群拥挤时不知不觉已经靠近她马身的一个癞头男人,“谁想出去,把病过给别人,去害其他人,先踏过我的尸体。”
在薛瑜最后半句出口前,癞头男人脸色猛地狰狞起来,大喊一声,“不会有人救我们的,他们是要我们死!”闷头冲了出去。
刀光一闪,重刀落地,同时落地的,是癞头男人的半条腿。
看着动作利落,但薛瑜自己清楚,刀本不该脱手的。被高热肆虐到几近昏沉,却始终用疼痛保持清醒的大脑里愤怒和悲哀交织,她浅浅笑了一下,冷漠警告,“下一次,就是脑袋了。违令者,斩。”
白马锦绣俏郎君,然而她不在安逸锦绣堆里,马前是一滩血和痛嚎着的活人。残阳照亮了她的眼瞳,偏圆的眼睛往常让她显得格外可亲,此刻却只让人感到恐惧。
“来人,带走审问,明知得病还要出城,其心可诛。”
此前城里再怎么样闹,最多就是打两下,逼急眼了还有人反揍江乐山的。江乐山在鸣水县里的好名声在这种时候变成了敢于犯上的勇气,等到真见了血,在死亡威胁下,怯懦便涌了上来。
看着被侍卫们按在血泊里的癞头男人,有人别开眼,又向江乐山求情,“我们……我们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分类带走,现在,开始重新点名。”
江乐山显然是从昨天忙到了现在,声音嘶哑。在城内阻拦却被殴打的差役和军卒重新组织了队伍,将人分开分别带走,这时候薛瑜才看到大部分差役脸上戴上的口罩。
她昨天忘了嘱咐这个,估计是冯医正教给杨九他们的,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