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会反过来挑她的错处。薛瑜在踏入太常寺以前,还思考过等会能不能顺路去秘书省瞧瞧,没想到直到傍晚,她仍被几个过于严苛的老师压着学入门礼仪:拱手作揖。
薛瑜都快不认得拱手是怎么拱的了,实话说,要不是并非让她反复做三拜九叩的大礼,她恐怕早都要和太常寺众人谈谈为什么要刁难她了。原书里男主入朝前也曾被太常寺训练过礼仪,着墨不多,只提了一句勤习不辍。想到男主被这样折腾的画面薛瑜就有些想笑,可惜到底是不是这样的魔鬼训练,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太常寺下衙时间已到,老师们为她定下了明天的报道时间和课时,严谨到了每刻。拖着没用多少力气偏偏酸得厉害的身体晃出门,薛瑜一眼瞧见从秘书省走出来的度支尚书,抬手要施礼,顿时手臂一酸,“乔公。”
乔尚书没有在政事堂里的严肃,随意抬手,然后一个标准的揖礼,“殿下不必多礼。”他迎着薛瑜,压低声音笑了笑,“太常寺从上到下琢磨古礼琢磨魔障了,殿下若受不住,老夫有些心得。”
看来不是故意刁难她,是本身就严苛过头?
薛瑜眼前一亮,“那真是得多谢乔公了。今日已晚,明日乔公可有闲暇?”她倒不是不想好好学,但做姿势的时候总会差一点,偏偏怎么改都不过关,能有前人心得参考那完全是事半功倍的事。
“那是自然,一言为定。”乔尚书背着手走了,转过脸,笑得像只偷到肉的狐狸。
薛瑜计算着明天的时间,早上有皇帝的演武场练武,下午到晚上是太常寺的礼仪训练,中午要去找乔尚书,没准练武后到中午之间,还能出门去见见蒲七今天传来信找到的几个伙计候选人。
刚踏进她的小院,林贵妃就派人来请。清秋宫里,小几上摆满了膳食,旁边的炖汤咕嘟嘟冒着泡,勾出薛瑜腹中馋虫,穿越来她只喝过一次贵妃秘制炖汤,那味道实在难忘。
薛瑜进殿,殿中的宫婢们依次退出,几案旁林贵妃眉间有细细纹路,也不知今日皱了多久的眉,才会这么快就形成新纹。她招了招手,唇边噙笑,却难掩眼角微红和眼下青影,“阿瑜回来了,快过来。我炖了许久的汤,正好补补。”薛瑜回忆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心中奇怪,林贵妃怎么碰上这么点事就七情上脸了。
离近了薛瑜才分辨出,红色和青黑全是画出来的,细微的粉末甚至还浮了些在多打了一层让脸色显得更为孱弱的铅粉上,让她想当做看不见多不行。
……也算一种独特的苦肉计了。
林贵妃牵着薛瑜的手拉她入座,亲手舀了碗汤给她,两人对坐喝汤,薛瑜时不时夸两句吃食,仿佛真是来吃饭的。林贵妃拿着勺子举了又放,薛瑜喝完碗底最后一口,又拿勺子舀了两勺,回头看见贵妃作态,决定给不常低头的她一个台阶下,“母亲为何忧心,竟忧心至此?”
“唉。”林贵妃哀叹一声,泪水簌簌落下,悲道,“如今老三迟迟难归,他的命,只能系在你身上。可你身怀隐秘,又不过稚龄,若非陛下亲命,为娘当真不愿让你混杂于众人之间……万一、万一出了差错可该如何是好?陛下若是恼了你、若是厌了你、若是你做事出了岔子,哪能还有命在?儿啊,为娘与你三哥的命,都负在你肩头,你可晓得?”
乍听是母亲担忧,细辨却是暗示打压。薛瑜听到“三哥”差点都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伏在她膝上挡住脸,听她呜咽哭了一阵,口中说着没营养的安抚。林贵妃最后哽咽道,“你我母女一场,万望小心才是,既是陛下点你入朝,且多听师长之言,莫要冒进。”
不考虑背景,这话倒挺感人的。嗯,要是能泯然众人拖到你儿子回来就更好了。薛瑜心里吐槽,面上不露,握着林贵妃的手为她擦去泪水,“母亲担忧儿心里晓得,但陛下之命不可违,儿定小心谨慎,不让母亲忧心。”
林贵妃笑起来,拉着她回忆半天过去的日子,说来说去都是带原主小时候出席宫宴的事,薛瑜正应付着,忽听林贵妃话音一转,“过些日子若有机会,请方府入宫来与你见一面,你与老三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要能定下亲事就再好不过了。我啊,不舍得你离开母亲身边,不如给母亲当半个女儿。”
从小一同长大?相隔无数堵墙几乎没见过面、一个当一个替身的“一同”吗?定下婚事?然后喜事变丧事,男主一点也不耽误吗?
且不说她没兴趣插足青梅竹马,薛瑜更觉得林贵妃一点都不了解她儿子。方锦湖那哪里是会听父母之命的人!毕竟,娶妻对他半点利益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