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琅反手为自己扣上掩饰层,队友抢上前几步,拔出落矢,两人一起后撤,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飞快进了林中。
前方黎国队伍护卫们肉眼可见地害怕着, 宝善顶着他们软趴趴的攻势, 尚有余裕分心关注一旁,他捕捉到方锦湖的回头,警惕起来,“主上?”
“扩大搜寻范围一里, 不要放走他们。”在厮杀中培养出的野兽般的直觉,让方锦湖十分确定刚刚的确是在被窥伺着。
从他手中弩机里放出的尖锐鸣镝声,成为了哨声响彻后的新的信号,拉扯着所有人的神经。黎国使臣队伍眼睁睁看着整个战局,从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变成陷阱,又变成另一方的陷阱。
但不管事实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都已经深陷在陷阱底。
方锦湖扬了扬下巴,让宝善带人去追没被包抄到的敌人。他肆无忌惮地转身背对着黎国使臣队伍,好像眼中只有刚刚分成小队在引诱他们离开的那伙人,完全没把他们当做对手。
是羞辱,却也是事实。在两个人都放弃了与使臣队伍里应对得左支右绌的护卫们对战后,护卫队里清晰可闻地响起了一阵松气声。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们恨不得问问后来的用箭多些的山匪是哪个山头,或从押运的大车上拿出些“微不足道”的礼物,好去感谢对方救命之恩。虽然他们也清楚,这不过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方锦湖长刀横在身前,望着在包抄的骑兵队伍面前逃遁的小型队伍,快速催马与赶到的骑兵队伍配合,形成内包围圈。
但是,被选入神射队伍后第一堂课学习的就是如何快速撤离,并且从未松懈过的小队,让这次时机精准的埋伏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尤其是,在统领明确表示以不伤及对方性命为底线的情况下,拦截的最后也只是留下了一地箭矢,和一个俘虏。
简骑尉远远地从瞄准镜中看到了最后的发展,脸色不太好看,“被发现了。”
黎国使臣队伍所携带的金银,是需要确保安全运送到东荆的款项,虽然并没有人联系神射队伍来负责护送,但在屡次寻觅玄刀寨消息碰壁后,为达到训练效果,整个荆州上下都是神射队伍的行动范围,正好碰到来保护一下,也不失为一种训练。
但这股出现在黎国边关的势力,显然是以此引诱了他们现身。
没多久,一击未中立刻远扬的神射队伍就被迫在扑空的骑兵队伍后方现身,骑兵数量只有不到百人,山崖上几十个弓箭手露出身影,尚能在双方武力威胁形成的微弱平衡下保持相对安全的对话。
简骑尉隐晦打量过僧人,将目光集中在铁面人身上,“敢问,可是玄刀寨寨主当面?我们仰慕玄刀寨众位抵抗狄罗、保卫家园的英雄已久,这次只是个误会。”
“误会?”方锦湖面具下唇角勾起,略带嘲弄,“就是你们,在荆州浑水摸鱼?”
在不暴露自己官方身份的情况下,想迅速获得认同被判断为同一阵营很难,尤其是在救下荆州人心里大概好感度已经只剩负数的黎国官员之后,更不用说,听对方口气,显然之前神射队伍对玄刀寨的摸索探路都被视为了挑衅。
简骑尉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轻敌失误。但每个神射队伍成员,都是一笔珍贵的宝藏,尤其是他们身上还保留着被不断更新的武装配置的时候。
近距离攻击时的头盔上瞄准镜是用小机关藏在内侧的,这也导致了往往每个人额头上会被压出一块深深凹槽,算不上舒服。简骑尉看着被困在骑士堆里仿佛小鸡仔一样的下属,年轻人下意识扶着头盔,随时准备销毁瞄准镜的存在,而右手始终不曾从刀柄离开。
还好,没在被擒获时立刻丧失战斗意志。
从神射队伍组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被人抓住同伴的情况。
简骑尉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声调从官方变得更油滑不羁些,“荆州这地界——”
“我知道了。”方锦湖俯身从地下抽出箭矢,用指尖抹掉上面的泥土,熟悉的寒芒一闪,用平静又似乎略带遗憾的语调打断了简骑尉的话。
他抬眼望向对面,“黎国的兵,既然不能保卫国土,还是不要出现在荆州的好。荆州大路一条,他们总能走到东荆城的。这位——将军,你觉得呢?”
有着荆州人的“背景”,对黎国官府武力的厌恶再正常不过了。简骑尉听明白了背后的含义。
对方并不是像他们担忧的那样,想劫走整个队伍的钱款,只是剥夺护卫,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尤其是,对方给出了莫名的善意、又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