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掩人耳目,也不方便直接唤人闺名,简骑尉叫的是方锦湖的假名。
“什么怎么了?”方锦湖略偏头看他,眉头微蹙,月下美人疑惑画卷,要不是看久了,简骑尉的心跳都要加快几分。
脱离战斗有一段时间了,但简骑尉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耐和焦躁,他一股脑说了出来。
“陆恪这家伙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若是之前,你不至于这样不给他颜面。今天对练我也看到了,我轻身和隐匿功夫比老陆强,但正面对战他比我强了不止一点,平日你与我对练都能收手,为何今天动手狠戾……”
他突然顿了一顿,“不,不对,不是从今天开始的。月初我们突袭图查哈部,你就有点不对劲,下手毫不留情,也不顾及自己受伤……嘶——这样说起来,真有点吓人啊。进步吓人,动手也吓人。”
刚认识的时候,武艺上来说,简骑尉即使做不到正面对上打过他,方锦湖也不会一场比试后毫发无损。
在外进攻的时候,方锦湖身上就有种微妙的不要命的气质,但大多数时间,不是他故意受伤,而是挡不下来的时候,以伤换伤。玄刀寨的宝贝蛋青霉药膏,每次要不是方锦湖抗不过无法自愈,就断断舍不得用。
但现在呢?就算陆恪轻敌,但方锦湖整场下来几乎压着他打也不是作假,武艺提高何止一星半点。
可这样就出现了新的不正常,能压着打,就说明武艺高了很多,自家人比试完全能收力,不至于处处杀招伤到,偏偏陆恪受了伤。
方锦湖面具下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听着相熟后就变得有些多话的简骑尉继续嘀嘀咕咕分析。简骑尉面对神射军小崽子们得保持身份和气场,没人说话憋得够呛,和方锦湖相识又频频接触后,有了说话的人,不是话痨也快变成话痨了。
自己思考半天,简骑尉没等到方锦湖回应,又看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嘱咐,“陆恪在兵法武艺上有点痴性子在,换了别人,你这样顶回去旁人的欣赏之情,入朝要吃亏的。”
“不过……”简骑尉一乐,“看他挨打可真不错,钟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进步这么快?”
方锦湖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声音暗哑,“可能,是靠做梦吧。”
他一夹马腹先行一步,简骑尉半天摸不着头脑,撇撇嘴,“不说就不说,我回去操练小的们去。”
简骑尉没往心里去,很快跟上,声音飘到前方,方锦湖垂下眼,从怀里摸出一对坠子。
他没有把买到的刀坠挂在刀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让血腥味浸染到它们。
方锦湖仰头望了望天,月亮恰好被乌云遮住,长期睡不好带来的干涩双眼,被星光刺痛。
他其实没说假话,从月初不久开始,他就开始做一些想不起来内容的梦。毫无缘由的梦,醒来只记得满腔后悔与痛楚,好像失去过什么。
辗转反侧,煎熬如灼。
更令人难熬的是,他不知道梦中发生了什么,却知道那失去的,是自己的错弄丢的。
每每醒来,他总想去见见薛瑜,寻找自己的方向,也寻求一时的平静。他早都知道,是他需要薛瑜,而非薛瑜需要他。但东荆离安阳城山长水远,他也答应过薛瑜要留下好好守着荆北。
睡不好,心情恶劣,动手残酷不留情,在加剧的杀戮中,武艺自然成长。
马上四月了。他想。
还有些日子,就能回去了。
赶上来的简骑尉偏头刚想说什么,看到他弯起的眼睛,就闭了嘴。一般来说,这样的神色,只代表着方锦湖在想一个人。
神射军和玄刀寨探马驻扎在几十里外,若非距离燕山围场太近,足够围场用千里望捕捉到踪迹,他们也不会在探查前专门来走这么一趟。回到驻地时天色已经浓黑,马上就要天明,守夜的人举起火把,在夜里似有规律地微微晃了几下。
简骑尉发出长长短短的鸟鸣哨声,对面的火把便放了回去。
警报解除。
驻地的帐篷远远看起来和牧民帐篷没什么两样,薛琅滑下帐篷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重将火把塞回火堆中烧着,等待一个半首领回来。
两匹马越来越近,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如今他对那位表姐可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参与了一点操练设置和对练安排,又打服了成军一年的神射手们的方锦湖,虽然没权力指派他们做什么,但私心里,谁都认他“半个首领”的地位,念他的好,也记他的凶残。
“头儿!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去查干雪山?”
薛琅迎上去小声询问,立刻被简骑尉敲了脑袋,“一天天的好高骛远,回去守着,别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