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赤华哪里还有心思看戏,起身就要去找昆布,却被安澜和文惜摁回了座椅,安澜告诉她,接下来才是精彩的地方,可不能错过。
苏赤华无法,只能一面看戏,一面盯着昆布。
戏台上已是几天之后,少女跑到丈夫新开的酒楼,哭着求丈夫把她带回去,丈夫亦是哭泣,憎恨自己无能,怨恨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人的怀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抱着少女痛哭,却说自己不能带她走,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如何斗得过权势滔天的贵族?
少女仰头流泪,说愿与他远走高飞,哪怕一辈子吃糠咽菜也是愿意的。男子却犹豫了,说了许多理由拒绝少女,又说如果少女想他,可随时来看他,他也会一直等着她的。
商人重利轻别离,少女算是彻底死心了。
她回到贵族后院静默良久,随后拿起房内的双剑到院中舞起剑来。时值盛夏,万物灿烂,恰巧一树木棉花落,那纷纷扬扬的红色配上美人优美的舞姿,直把过往的侍女都看待了。侍女说王爷好剑,姑娘何不献上一舞,博王爷欢心?
她鬼使神差去了,却看到贵族男子正在湖心亭讨妻子的欢心,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女主人,一张冷艳的脸,对丈夫的关怀无动于衷,只看着湖中游鱼,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而在这一刻,少女才发现自己与女主人长的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和嘴唇,后来她见了更多贵族男子的姬妾,才发现她们与自己一样,都是某些地方长得像女主人。
少女忽然想通了一切,仰头望天,无声而笑。
自那以后,她开始巧用心机,刻意讨好贵族男子,得到了其他妾所没有的宠爱。
看到此处,苏赤华骤然明白,乐瑶演的就是她自己,或者不仅是她自己。苏赤华转而去看其他人,发现她们眼含泪光,脸上带着平静的悲伤。文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说道:“或许你已经看出来了,乐瑶演的就是她自己,这个故事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她自己和我们看的。”
文惜看着乐瑶,面色悲戚,眼神迷离,仿佛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妾啊,在进入王府前,或是未出嫁的姑娘,或是他人的妻妾,可总被王爷用不同的手段纳入了王府。初进王府时,只觉得王爷是喜欢自己的,无论是否自愿入府,想来也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可是见到王妃那一刻,我们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王爷对王妃用情至深,但王妃却总是冷漠对他,只因为王妃是王爷在剿灭一个部族时强夺而来的,王爷无法以真情打动她,便只好找来我们与王妃怄气。我们长得像她,却终究不是她。”
苏赤华问道:“你们就甘心如此?”
“甘心?”文惜转而看向苏赤华,笑道:“谁甘心?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争是争不过的,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怎么争都没用。逃?他是王爷,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逃得掉吗?我们不过是他手上的玩物,他并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既然如此,还不如认命,逍遥一日算一日,反正只要不出格,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管。这么想来,除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其他一切都还算不错,不是吗?”
文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泛着意味深长的光,苏赤华明悟过来,摇头道:“他不会的。”
文惜又笑了,她说:“起初我们也以为不会,以为父母不会,以为夫君不会,可结果我们不都在这儿了吗?你现在不也在这儿了吗?还是你没发现,王妃好骑射,我们之间,可就你最擅骑射呢。”
苏赤华内心一凉,直直的往昆布的方向看去。这时候乐瑶已经演到她派人霸占酒楼,把丈夫当都乞丐一样使唤,让他喝洗脚水,让他看着自己把他多年来赚来的钱财一一收入囊中。她狂笑着出了酒楼,身后是王府的侍卫斩下了丈夫的头颅。
有人搬了一道屏风上台,戏台被隔成两面,一面是乐瑶的狂笑,一面是带着头盖的新娘举手祷告冯延已的《长命女》: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凄凉的狂笑和幸福的话语交织成诡异的画面,不少人开始默默流泪,而在这时,昆布终于感受到苏赤华炽热的目光,转头看到了二楼的她。苏赤华看到他的眼神亮了起来,但里面不是欣喜,他的目光闪烁,更仿佛是惊吓和歉意。苏赤华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酒楼。
没必要追了,也没必要去询问所谓的理由、真相。他若想骗自己,能说出一万种理由;他若说实话,苏赤华也未必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