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拓跋凌云一直痴痴看着步飞烟,从她进殿时,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她身上。心中暗自悔恨在将军府寿宴时没能把她看得仔细。此时她就跪在离她不到三尺半的距离,拓跋凌云隐约能闻见步飞烟身上特有的芳香,恰似三月桃花芬芳,柔而不腻。这种香气是他从未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具有的体香。正是这香气让他迷恋,让他沉醉。
凌云自斟自饮一杯酒,心中突然有些后悔要她进宫献舞。他宁愿这次宴会办的差点,大不了受父王一顿训斥。此刻,他从父王的眼睛里,看到了占有和喜欢,他再了解不过父王的脾性,只要是父王看上的女子,谁也无法抢走。虽说在外人看来凌云作为皇子,平时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许多事情,他心中比谁都明了,都清楚。只不过是喜欢装糊涂罢了。正因为这样,他才不会像同样身为皇子的大哥拓跋铭渊一样,整日替父王处理政事,忙的焦头烂额,这样多累啊!人生在世,因及时行乐才是要紧。凌云心中清楚,父王从宝座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便再也出不了这重重宫门。他与她,隔着纲常伦理,家规国法,再无任何可能。凌云自小风流浪荡成性,又是皇子,缺少约束,万花丛中过,却从未留下任何真心实意。而今晚,她进门之时,不经意地、惊鸿一瞥,那冰凉目光的深处分明是哀怨与决绝。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能看透这女子的目光。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心有灵犀。即使凌云从未与这个女子亲近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她与他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只想好好怜惜她,保护她。
进殿之前,捻墨早已把宴会上出席之人及各自所对的作为一一说给了步飞烟,步飞烟自小擅长记忆,不说一目十行,一目**行总是不在话下。所以她进入九华殿内的第一件事便是用余光扫视众人,记住各人的脸庞和对应的姓名。她明白宫中险恶,她需要步步为营。
捻墨侍立在一旁,长发直直垂洒腰间,并未盘起。面容俊逸,如画中走出的仙人。只是苍白的脸色在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有些生气。他一袭水蓝色绸缎,长身玉立,腰上仍是系了一块不离身的美玉,玉下还点缀着银色流苏,极其雅致。殿中笛音清越,忽低吟沉思,忽高亢激昂,“有凤来仪”被他演奏的娓娓动听,惟妙惟肖。窗外风拂花落,白鸟齐鸣,显示被美妙的笛音吸引来的。众人从未听过如此神奇的音乐,一概听的忘乎所以。
此时,步飞烟方才缓缓起身,一双皓腕颤抖上扬,交错分开轻拂,做凤凰展翅状。忽地扭过头,冲吹笛少年嫣然一笑,这一笑,倾城倾国倾君心。少年只装作瞧不见,低垂眼帘继续忘我的吹奏玉笛。轩辕傲却看的呆了,点头微笑表示赞许。窗外鸟声悦耳,殿内笛声悠扬,步飞烟尽情舒展曼妙的身姿,不一会儿,香汗微渗,就在一刹那间,舞服变成了金黄色,活脱脱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转而又变成了橘色,一会儿又变成了粉色,粉色过后又是朱红色,总之,这一身舞服随着步飞烟舞步的移动而变换出不同的色彩,神奇曼妙之极。
舞服似是专门为步飞烟这支“有凤来仪”而设计,有凤来仪总共九九八十一步,这舞服也易了九九八十一种颜色。
究其舞服原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有人说舞服遇汗变色的原理等同于某些纸张遇水变色的原理,虽说水有多有少,纸张颜色也就不同,但到一定程度纸张吸水饱和,也就不再变色。纸张遇水变色变来变去也就几种颜色,毫无新意。而这种舞服颜色确是变化多端,变换到最后,竟是些世上从未出现过的颜色,叫人舌挢不下,啧啧称奇。
步飞烟丰神楚楚,秀骨姗姗,美的不可方物。长裙曳地,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摆动,似蝴蝶翩跹,又似凤凰起舞。跳到最后一步时,她轻轻瞥了他一眼,是那样的不易察觉。而他自进入九华殿内,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看过她,哪怕一眼。她自幼长于风尘,见惯了人们的欢呼喝彩,面对四座的赞美惊叹之词丝毫不为所动。步飞烟心中只觉得空荡荡的,忽而眼底划过一丝落寞,但转瞬即逝。
“有凤来仪”吹到末了,玉笛忽然裂开,捻墨重重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他太过投入的吹奏玉笛,殚精竭虑,以致吐血。
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能让他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笛音落,舞步终,他们将一曲有凤来仪合作的天衣无缝。此时,殿外树上繁花寂寂,悦耳鸟鸣也戛然而止。一切恍如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但触手却是冰凉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