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有钱又有脑子的人就是这样,总会把别人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把柄先处理妥当了,以绝后患,而不是出了事端再去破财消灾。
唐若一向佩服娘亲的勇气和手段,更佩服她肯让自己亲爹往身边引狂蜂浪蝶,自己安安心心的打理唐家的买卖,逢年过节时金银珠宝、山珍海味的送到各房里去,不少只多,也堵住了族人们的嘴。
唐若听见周围逐渐喧闹起来,知道是到了。果然,轿子很快就停下了,她从脚边拿起油纸伞,现在帘子外面撑起了伞,然后才跨了出去。地上湿答答的,她有些郁闷,今天出门又被亲娘坑了,穿了白鞋子。还好前门只让进不让出,地上也时时有人打扫,不过都是些雨罢了,不似后门,简直像个垃圾场。怎么说呢?花街就好比人似的,前进后出,进去的都是体体面面的人,出去的都是牛鬼蛇神。
她前脚刚踏进门槛,就围上了一群姑娘,口中高呼着“唐公子,选我选我!”遇上这么个人傻钱多只听曲儿聊天的主儿,众人都乐得伺候。
唐若对这一幕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招了招手笑了笑,又做了个让众人噤声的手势,人群立马就安静了。而后,她转转头看了看四周,指向了自己的左前方。
站在那儿的姑娘立马往前冲过来,却被她按住了肩膀,道:“哎,这位姐姐别忙,我叫的是他。”
顺手指过去,竟是墙角一个新来的小倌。
那小倌是因为家中变故而被卖到这里的,统共接了三次客,都惹得客人极为不满,最严重的一次,他被打得遍体鳞伤,险些没活过来。
但在这种地方,是没有人相互可怜彼此的。
本着不养闲人,让每个职员最大发挥自己光和热的目的,老鸨让他暂且做些杂活,学学规矩,好了以后立马亲自□□一番,重新接客,毕竟医药费和卖身钱都不是用来做善事的施舍。
所以,唐若点了他之后立刻被老鸨劝告了一番。
“无妨,让他伺候的时候我会注意的,不会弄伤了他。”唐若对着老鸨装出一个暧昧而色情的笑容。
老鸨却对她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而尴尬不已:“唐公子……我是怕他……伺候不好您,哪里是怕他被伤到?出来卖屁股的,受些伤在所难免,是常事、是常事,我是怕您……”
“我说了无妨,不用再啰嗦了。”唐若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就往自己常去的那间房去了。
服务性行业的第一宗旨便是花钱的就是爷,所以,她这要求即便让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了片刻,但很快人群也就散了,况且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回了,有钱人乐意怎么消遣,都是人家自愿的。
一刻之后,小倌就被送到了唐若房中,战战兢兢的在门口,关了门都不敢转身。
唐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这孩子竟然在抖。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三个月……有余。”
“哦?年前来的?”
“是。”
“过年时可曾回了家?”
唐若知道这话问出来,答案十有八九都是不曾,但还是一不注意的就问了出来。那男孩子听完这话,一直绷着的弦儿就突然断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不是有意问的,你要是不想说不必勉强的。”
“我……”小倌陪人睡了三宿,头一回见这么温柔的客人,眼泪更止不住了,继而道:“我只求您能温柔些,可以吗?”
“这……我可没想着那些事,你别怕!”
唐若抱着正在痛哭的男孩子,是不是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门却吱的一声慢慢被推开了。
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还稚嫩,但却刻意打扮出几分风情,显得极为不衬。
这便是今年的新科花魁,青芜。
她刚入花街时还是个小姑娘。
她父亲好赌,赌输了就去喝酒,回了家便耍酒疯。后来,欠下一笔巨债,先是喝成鬼样回了家把她娘打了半死,酒醒了又卖老婆还了债,可是依旧不改死性,只剩一双儿女,再欠债时儿子是万万舍不得的,就只能卖了她了。
她要比这小倌运气好些,来花街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唐若来这儿。唐若如今日一样,见她可怜就点了她。两人自然什么也没发生,唐若只是问问她喜欢什么。
她大着胆子回问了,因为她不知何为喜欢,只知道自己吃到好的,穿到暖的就已经很开心了。唐若说喜欢琴棋书画,歌舞诗茶,小姑娘也只是点了点头,求她教她这些。唐若自然是不可能亲自一一教她的,只能在离开时告诉老鸨,这姑娘是有造化的,希望老鸨帮她好好培养。果然没过几年,等这小姑娘长开后,又习得种种技艺,出落得如同大家闺秀一般,还给自己改了名为青芜,不愿再和之前的人生有半点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