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兵先是以为这几个新兵骗他,笑着一转头看到白卿言顿时脸色一拜,吓得双腿直抖,怕刚才欲当逃兵之语被白卿言听到,小命休矣,他忙扶着墙要起身,却被白卿言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萧容衍负手跟在白卿言身旁,瞧着这四周已经被这老兵鼓动……将欲当逃兵几字写在脸上新兵,视线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
按常理,此时为将帅者应当杀鸡儆猴,杀退这些新兵的逃跑之意,让他们再不敢心生退意。
可萧容衍观白卿言并未恼火,反倒唇角带笑,他有些期待……白卿言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镇……镇国公主!”那老兵忙跪下,朝着白卿言叩首请罪,“小……小人都是胡言乱语的!求镇国公主宽恕!”
白卿言笑着对一旁的新兵道:“把人扶起来!”
眉目含笑的白卿言,虽然盔甲上沾染了鲜血,可丝毫没有昨夜的杀伐戾气,随和的让人意外。
轻伤的新兵连忙上前将那双腿哆嗦的老兵扶起来,立在一旁,若非两个新兵将没了右耳的老兵架着,那老兵必定会跌坐在地上。
“怕死是人之常情,战场之上没有能力举刀杀敌,设法保命也是情理之中。”白卿言语声含笑轻松,姿态轻松,倒让不少将士都放松了下来。
第814章 誓死追随
“死谁不怕啊?”白卿言笑着说,“就连秦始皇也怕……否则为何要让徐福去求什么长生不老药?”
有将士点头,表示赞同,更有胆子大的同白卿言说:“可我们听说镇国公主不怕死,早些年出战……都是同陷阵士一同出生入死,做急先锋的!”
身着银甲的白卿言笑着在一旁坐下,摆手示意将士们都坐,这才缓缓开口:“我也是人怎么能不怕死?记得十三岁那年头一次随祖父上战场,那是我头一次真的看到人头落地,看到或敌军或同袍的残肢断骸,吐的一塌糊涂,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心生退意,想要回大都城,不愿再留在战场之上……”
伤兵营的将士们纷纷聚拢过来,想听白卿言细说。
月拾十分有眼色给萧容衍端来凳子,萧容衍从容落座,幽邃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眉目含笑的白卿言。
她看向那没了一只耳朵想要找机会逃走的老兵,道:“当是我便如同你一样,想做逃兵!我同祖父说……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虽然如今不是一国,可我们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这和一国人又有和区别?几百年前始皇一统天下之时,我们就是一国人啊!为什么非要流血牺牲,为什么非要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为什么不能让佃户专心侍农耕?为什么不能让年华正好的士子读书学识,考取功名用自己的学识富国强民!”
“这天下谁的命不是命啊?谁不是呱呱坠地后,被父母疼爱长大的?父母生我们养我们十几年长大成人……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们举金戈对旁人家的好儿郎挥刀,再将自己葬送沙场的?”
白卿言同这些将士说话时,语速并不快也不大,徐徐而言,引起了将士们的共鸣。
谁不惜命啊,谁想要来这战场流血牺牲啊!
萧容衍见周遭将士们的神色肃穆,静静凝视白卿言。
“我问祖父,到底……我们是为什么打仗?真的是为了保家为民,还是为了所在母国皇权者的利益,让普通百姓流血牺牲!今日是一国君王看上他国沃土之地,便派兵出征,死伤多少将士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朝堂国君关心的只有能不能拿下他想要的土地,而死去的将士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有哪一个君王知道那些为他们私心私欲而死去将士姓名?!”
“明日是这一国国君受到他国轻视,便命将士出征,好似只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脊梁刚硬!可为何君王自己的荣辱要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洗刷……为何这一国国君不亲自上战场去洗刷耻辱?!或者是如同今日的梁帝一般,为了儿子的私仇,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将士流血牺牲,非要拼死复仇!可他若真的想要复仇,为何不自己提刀前来?!他儿子的命是命!难道流血牺牲的将士都没有父母,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萧容衍手心一紧,白卿言这话说得可谓十分大胆,这……可以算得上是挑衅皇权了。
将士们亦是被白卿言这番话惊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白卿言不紧不慢站起身,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语出惊人:“我又问祖父……这个世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才能不再有征战!”
她环视环绕自己一周的将士们,高声道:“祖父同我说,我们所有的征伐是为保家护民!更是为了天下一统!唯有天下一统,四海一家,百姓方得万世太平!白家和白家军护民安民……可护的不仅仅只是晋国之民,更是天下之民!安的……也不仅仅只是晋国之民,而是天下万民!这是白家世代相传的志向,这是白家祖上建立白家军的初衷!能为子孙后代留下金山银山是本事,可能为子孙后代打下无忧无惧的太平山河……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真英雄!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