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鬼哭声戛然而止,漂浮在空中的雷击符无力落在地面,怨气惊恐退后想要钻回地下,可下一刻,地下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开裂声,随后便如冰面破裂般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从地下攀至地面,磅礴可怖的阴气和怨气一出现屋子的温度降了好几度,阴冷的寒气将众人冻得一哆嗦,应桥悄悄往江逐水那边凑了两步,不愧是帝王气运,这规模的怨气也不敢凑近分毫,身边竟然还暖呼呼的!
幸好他不能练道术,不然我要酸死了。
叶辰又点了点地面,堵在裂缝不敢出来的怨气便迅速让开,露出被藏在下面的蔓延着无数黑气罗盘,小魔王顿时更生气了,祭祀他就拿这种东西糊弄吗!
叶辰根本不想碰这脏兮兮的东西,他指挥应桥把罗盘捡起来,后者往自己身上贴了好几张符篆,又用符篆把手裹起来才敢去碰罗盘。但他显然多虑了,叶辰让他去拿,又怎么可能不保护他,应桥好奇地看着自己手臂的黑色魔气,按理说魔也是阴邪之物,符篆也该起作用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道行不到家,身上的符篆对魔气一点反应都没有。
罗盘一现身,盲眼老者就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望向罗盘所在,“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般轻车熟路找到罗盘,想来是直冲着这东西来的,可方才这些人分明装成什么不知道的样子!
“老头,”叶辰冷哼一声,又记起来这老头说他是鬼的事,“你不如想想自己祭祀的是什么。”
叶枫听见小魔王的话愣了愣,他视线在老者和魔王身上游离片刻,然后拿着剑默默远离老者,不再做出保护的姿态。
魔王勾唇,倨傲地抬起下巴,这地方纯粹是个死地,村子里的村民早都被活祀尸骨无存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人,而且这房子下面就埋着“祭坛”,这老头怎么看都和祭祀脱不了关系。
老者呼吸一滞,空洞的双眼望向声源,说来也怪,他这双眼睛早就瞎了,此刻竟隐约能看见叶辰的身形,他以为这么些年自己被困在方寸,又临死不远了,应该什么都不怕了才对,可此时却从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恐惧。
盲眼老者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六十几年前,许越和他的弟子们带着他来到小河村,起初一切都很好,可很快村子里的村民就开始生病了,许越用鬼神手段治好了村民,被村子里的人奉为上宾,村民都魔怔地跟着许越学习鬼神之术,然后没多久,就开始死人了。
人死了,但村民却一无所觉,村子没几天都成了一座死村,他看着许越和弟子们将那些尸体焚烧,弟子们高声阔谈,下一刻许越却猛地暴起,将那些弟子一一斩杀,飞溅的鲜血打在他的脸上,犹如人间炼狱,他被吓得晕倒了,再醒来时,他就瞎了,而许越在这里刻好了阵法,他走不掉了。
深深地无力感笼罩在老人心头,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怕死,若不是怕死,被困在这里六十年他怎么还能坚强的活着?他本质还是那个卑劣的偷生者,因为贪慕富贵被许越骗来,又因心存侥幸未曾提醒村民警醒许越。
自诩保护者太久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就是许越留下看守祭坛的看门狗。汹涌的愧疚感几乎要淹没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逐水看了一眼明显不对劲的老者,他现在无法感知叶辰的魔力,只能从老者陷入痛苦回忆的模样猜出应该是小魔王动了魔气。魔可放大人心底的情感,愧疚、欲望、不甘、爱意……这些或是好的或是坏的情感在经受无限的放大后,很难不变得疯狂。
见老者逐渐平息下来,他长腿一迈走到叶辰身边,轻声问:“饿不饿?”
江逐水知道小魔王虽然嘴上气这凡人将他的种族搞错了,但出手肯定是有分寸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人性命。
“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叶辰皱眉说。
他现在根本没心情搭理江逐水,他从这老头的情绪里感知到好多东西。说坏他也没那么坏,说好似乎也不是很好,助纣为虐是他,可后来帮村民隔绝折磨的也是他。
小魔王最烦遇见这种复杂的人类,他根本搞不清楚对这种人的奖罚力度,最后为了维持面子只能放句狠话:“竟敢用如此低劣的东西祭祀本王,也不怕反噬把自己搭进去。”
他被这老头的复杂情绪搞得食欲尽消,态度又变得不耐烦起来,“赶紧把这伤眼的玩意给我毁了。”
应桥啊了一声,发出灵魂一问:“怎么毁?”
这罗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符文,而且怨气大的惊人,若不是魔王护着他,就凭他手上那几十张符篆,完全抵挡不了这些怨气。这般怨气,必定是受了极大的折磨才死去的鬼才能生出来的怨,应桥不禁想起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