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芡说:“我明天晚上的飞机。我们家老爷子指派我去英国,我也不知道呆多久。下次回来,你得当着季知明的面,拿好酒给我喝。”
她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藏下情绪,晕出一弯淡淡的阴影。
“气死他!”她说。
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侍者忽然走过来,将一束鲜花送给郝芡。
郝芡觉得今天真是充满了惊吓,她瞪着眼问沈与续:“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第七章
侍者本来还觉着挺浪漫的,但是主角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浪漫。他牢记自己的职责,立马替这位一脸莫名其妙的男主角解释:“您好Amanda小姐。沈先生的秘书替他订了这一束花。香槟玫瑰寓意钟情一生,桔梗代表一生一世,尤加利叶意味着自然的恩赐。”
沈与续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冷着脸站在那里,侍者以为是他多话惹男主角不开心了,赶紧将两碗莲子百合羹放在二位面前,麻溜地说:“我们特地为您二位准备的莲子百合羹,请慢用。”
他说完礼貌笑了一下,轻轻地走了。
郝芡觉得手里的花就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她忽然觉得沈与续现在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吧,被前女友赶着撮合,他是被嫌弃到了怎样的地步。
她小心翼翼地问:“要吗?”
饶是沈与续教养再好,他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百合羹,心里一股子气散不出来,到底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有病!”
郝芡自然听见了,她本来还沉浸在替沈与续悲哀的心情里,乍然听了这一句,险些笑了出来。
沈与续抬眼看她,她尴尬得要命,不自在地别过头,咳嗽了两下。
他送她回酒店。刚出门,郝芡就自觉把花扔了。沈与续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转身回来找他,和他并肩走回酒店。
他们沉默着。她看见他把大衣脱下搭在手肘,于是问他:“不冷吗?”
他有些郁郁:“热。”
郝芡才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他怎么会冷,心里憋着一肚子气,气得把大衣都给脱了。
夜风吹过街道两边的树木,树叶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大城市仿佛永远这么热闹。每天,都有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与你擦肩而过。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沈与续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前年我在Oxford St.上闲逛,每年都有很多人来那里购物。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世界上的人真多。于万人如海中想要遇见一个人,太难。”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红灯,他俩老老实实等着。郝芡忽然说:“其实你还爱她,对吧?”
沈与续没有回答。
她住的酒店就在对面不远,绿灯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对她说:“就送到这里吧,下次回来打电话,我去接你。”
他停了好一会儿。郝芡偏过头来看他,都市的霓虹照在他脸上,愈发显得寂寥萧索。秋日的街头有些冷,他搭着大衣站在那里,而他们身旁的人都已经向对面走去。
连他的声音都有一点点的涩意,他说:“你瞧,指示灯一变,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
她想着这句话想了一路,觉得这句话狗屁不通。
季知明接到沈与续电话的时候,正一脸感慨地望着窗外。
他听见铃声险些把手机扔出去,他本来还有些期待,看见来电显示是沈与续,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不情不愿地接起:“喂?”
“临时会议。”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实验室出了点问题。”
一般沈与续如果说不是问题,那就是小问题。他说有点问题,那问题百分之八十比较严重。他如果说有大问题,那就毁灭吧,弃疗吧,反正没救了。
季知明顶着熊猫眼去洗了个澡,匆匆换身衣服就拿起车钥匙出门。他在下电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点开拨号键,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很久很久了的号码,他下定决心要拨通,他想试一试吧,也许她还在呢。不试一试,怎么对得起他一宿没睡,俩黑眼圈。
“嘟——嘟——”
终究是没有接通啊。
不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苦笑了一下,出了电梯。
到公司的时候,技术部的人早就在会议室里了。沈与续正侧身和另一个管技术的副总讨论。季知明摸了摸鼻子,觉得气氛很不对劲。
“季老师!”正和沈与续讨论的人忽然喊他,声音要多亲切有多亲切:“你来了啊!”
季知明受宠若惊。
这群搞技术的向来又执著又耿直,在他们心里实践才是最牛的,其他一切都是狗屁。他对这个副总记忆犹新,因为这个公司里,只有他一个人敢叫他四季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