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皇权式微了,老皇帝竟也纵着她对太孙殿下无礼,实在是糊涂!
萧烨大步入殿,身形挺拔,宴席上坐着的皇亲纷纷向他看来。萧烨抬目看向御座上的天子,他的皇祖父,眼角余光一扫,却正看见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离席,那女子身姿袅娜,细步离开,侧首时,一股熟悉的感觉骤然将他席卷。
萧烨目光一凝,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握紧。
是她!
皇帝以为他第一次见颜芷,开怀笑道:“那是荣国夫人,去年腊月入的宫,那会儿你已经动身去荆州查案了,没见过。一会儿等她回来了,你再拜见她。”
“拜见”一词用得很是微妙。糊涂的老皇帝明显是把荣国夫人当成与自己同辈的人了。
萧烨回神,没应也没拒绝,只微微躬身,行礼道:“孙儿参见皇祖父。”
皇帝摆摆手:“快去坐着吧,满殿的人,就等你了。”
祖孙二人对话的时候,颜芷才刚转过侧面的屏风,听了个清清楚楚。意识到一会儿皇帝要让太孙“拜见”她,她更是不安地连帕子都捏不稳了。
虽说来之前给自己心理暗示壮过胆,但临到头,颜芷还是怕。
万一那皇太孙认出她,可如何是好?两人尴尬且不说,万一被有心人查出些端倪,捅到皇帝跟前,她这荣国夫人还做不做了?皇帝虽然宠她,但那宠爱是浮在表面的,颜芷可不确定皇帝到底会不会介意这件事。
书圆瞧出她神色不太对,担忧问道:“夫人,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从荣国夫人傍晚时不愿意前来赴宴,到刚刚那会儿碰倒茶水,再到现在这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面色,书圆忍不住猜测:“夫人从前见过皇太孙?”
颜芷眼皮一跳,语气却急了:“哪有的事!”
书圆是她入宫后才跟在她身边的,因着办事妥帖被她信任,自然不知道她以前的事。
颜芷加快脚步往偏殿去,一边走一边低声与书圆解释,欲盖弥彰地:“我不过是听说皇太孙为人有些古怪,与皇贵妃不对付,心里忐忑,害怕他也对我有意见罢了。”
皇帝昏庸好色,朝野上下哪个不知,私下里也没少人有微词,只是不敢放在明面上说罢了。而皇太孙正值壮年,身份是一国储君,颜芷担心他会厌恶自己这个迷惑皇帝的“妖女”,再正常不过。
书圆听了,却是跟上来,笑着接话道:“夫人多虑了,您有所不知,太孙殿下为人和善,对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敬重的,就那翠微宫里的贤妃娘娘,每逢年节都能收到太孙殿下送去的礼。”
颜芷不信:“可皇贵妃……”
书圆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那是有些因由的,陈年旧事,夫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两人步入偏殿,书圆从一侧的矮柜里找出备用的衣裳,走上前为颜芷宽衣。
“总之夫人只需知晓,平白无故的,太孙殿下不会针对您就是了。”
颜芷扯扯嘴角,有苦说不出。平白无故?她和那个皇太孙,明明就是有故啊!
颜芷想着一会儿要去宴席上跟皇太孙面对面,不免在偏殿磨蹭了好一会儿,她绞尽脑汁地想用什么法子避开那可能发生的尴尬场面,就差要装病跟皇帝告假了,偏殿外却响起敲门声。
“荣国夫人。”
颜芷听出这是宦官钱远的声音,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让书圆开门。
钱远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宦官服饰,走了进来。他弯腰行了一礼,笑问:“奴婢看见夫人已经在这偏殿待了许久了,来就是想问问,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钱远是李玉韬最为倚重的干儿子,颜芷就是被他带进宫走到如今的,因此,颜芷在他面前根本不敢摆国夫人的架子,和颜悦色道:“是……”
她想直说,又忆起身侧还站着个书圆,于是先温声让书圆去门外守着,方才对钱远道:“公公也知道,那太孙殿下就在席上,我……”
颜芷顿了一下,难以启齿。
钱远却是明白了,直接问:“夫人怕被太孙殿下认出来?”
颜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钱远笑道:“便是认出,又有何妨?”
颜芷一愣。
“夫人如今可是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便是皇太孙认出了,怕是比您还想遮掩,您何必担忧?”钱远眼含精光,脸上的肉一动一动的,尖声道,“再者,当时在驿馆,知道那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夫人确实多虑。”
颜芷抿了抿唇。
钱远提醒道:“您已经在偏殿待了许久了,再这样下去,恐怕陛下都会起疑。”
颜芷被他这一说,只得把那些思绪都撇开,连忙道:“我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