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赵佶没有宗室的架子,待人也一向友善,因此慈德宫上下无不喜欢这位皇弟,伊容也是如此。听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沉默了,目光也不像之前那样喷着怒火。“算了,反正事情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你下次别再惹出这种吓死人的事就好!”话一出口,他才感觉到了其中的语病,什么叫做下次,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己还会帮忙么?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对这个惫懒的家伙这么客气?一时间,往日聪明伶俐的她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之中。
“那今后便要仰仗伊容姑娘了!”高俅哪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连忙打蛇随棍上地一揖到地致谢道,“如今端王虽然晋封亲王,但除了圣上太后之外,毕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就要有劳姑娘在太后面前说说好话了!”
“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伊容便成了,那么客套做什么?”伊容不满地一跺脚,口不对心地道,“谁理你们一大一小两个,说话全都是一个腔调,就会拿我们这些奴婢取笑!”
望着那个含嗔而去的佳人背影,高俅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几年来,他除了在家中善解人意的妻子和嬉笑怒骂尽皆随心的云兰面前能够放松精神,他还没有碰到过这样令自己动心的女子,即便是对于国色天香的澄心抑或冷若冰霜的含章,他也是欲多于爱,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才陪着兴高采烈的赵佶从慈德宫出来,高俅便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拨人,细看之下,只见一个妩媚入骨的美貌佳人被一众内侍宫婢簇拥在中间,施施然地朝这边走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身后一个慈德宫的内侍便低声叫道:“又是刘婕妤,她来得倒真勤!”
既然知道是宫眷,高俅自然是想退避开,谁知赵佶竟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一愣之下,他又不能撇开这位端王殿下自己走路,只能无可奈何地紧跟了几步,正好和这位刘婕妤打了个照面。
不过两个月,刘珂便从美人升为了婕妤,在宫中风头更盛,就连皇后孟氏也时常要让她三分。此刻她认出了端王赵佶,连忙笑吟吟地打了招呼。
如今的赵佶尽管只有十三岁,但频频进宫的结果也让他对于宫闱之事颇为了然。他不但知道这刘婕妤乃是兄长赵煦宠妃,而且还晓得此女野心勃勃志在后位,和章惇更是交往密切。此刻彼此见礼之后,他便含笑点头道:“刘婕妤真是有心人,晨昏定省之外还来陪太后解闷,实在难能可贵。”
“端王言重了,侍奉太后本就是嫔妃职责,臣妾只是恪守礼法罢了!”刘珂知道赵煦向来看重这个弟弟,谦逊了一句后便看到了旁边的高俅,“这位想必是赫赫有名的高俅高伯章了?”
高俅见状连忙施礼道:“微臣高俅,参见刘婕妤!”
刘珂含笑点头,彼此又客套了两句。她听入内内侍省都知郝随提过,朱太妃和章惇曾经联手想要除去此人,结果却败在了向太后手中。此刻见高俅竟能陪伴赵佶来慈德宫,她不由更坚定了心中看法。略说了几句话之后,赵佶高俅便告辞离去,此时,她望着两人背影,不由喃喃自语道:“章惇虽然有能耐,但是不是太看轻他们了?”
第二十五章 闹剧连连
册封了两位亲王后,哲宗为表隆重,甚至亲自乘銮驾临申王府和端王府,自然又让高俅忙碌了好一阵子。待到这一番忙碌过后,他忖度如今身边无事,便向赵佶告了十几天假,亲自和宗汉动身前去大名府。一来他是看看外间有什么可以交往笼络的人物,二来则是想见识一番后世民间俗称“宗爷爷”的宗泽风范了。
由于他如今好歹是有官身的人,因此拗不过英娘的坚持,在家人中挑选了八个会武的作为随从。除此之外,当日邓五等人托付的孤儿里也有几个年纪长成的,他念在往昔情分自然颇为看顾,其中两个最为聪明乖巧的此番也作为书童跟着他出行。这样算来,置买了十几匹高头大马之外,一辆大马车也塞得满满的。
然而,高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只通知了家里人和赵佶,却仍然还有旁人得到了消息。马车离开汴京城门没多远,半路上便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硬生生地把一行人拦了下来。满肚子疑惑的高俅探头一看登时连连叫苦,原来,那一脸怒容挡在路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兰。
“好一个高大官人,离开汴京也不来天香楼打个招呼,当我云兰不存在是不是?”云兰二话不说便跳上了马车,而后又把两个书童赶了下去,偏偏那些高府家人还一个个掩口偷笑,没一个敢不满的,就连宗汉也知机地借口吹风而避到了外头。
“上次你连累我进开封府的帐还没给你算呢,这一次又敢一声不吱地撇下我!是不是你高大官人如今有权有势了,容不下我了?”
高俅哪敢惹这位泼辣的姑奶奶,苦笑一声便示意车夫继续赶路,本来枯燥十分的旅程在美人相伴下自然是多了几分惬意。云兰幼时曾经辗转各地,对汴京直至大名府的风土人情都有所了解,一路讲解之下,高俅也就逐渐忘了马车颠簸的辛劳。饶是如此,一行人走走停停,也足足花了好几日才来到了大名府这座北地重镇。
话说大名府乃是大宋北方最大的城市,又是最重要的边陲重地之一,因此历来南北客商云集,街市异常繁荣。此时的北京留守,知大名府的自然不是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梁中书梁世杰,而是在熙宁年间赫赫有名的吕惠卿。
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宗汉便自告奋勇地去官府打听族弟宗泽,随后一个人匆匆离开了。高俅又令几个随从去打探地方风土人情,自己和云兰两人只带了两个小书童便出了客栈。一连逛了好几个铺子之后,他就觉有些疲累,寻了一个茶馆便坐了下来,此时,旁边两个身着官府服色的汉子正在那里唾沫星子乱飞,说得极为起劲。
“吕大人早已复了资政殿大学士,怎么还在大名府这里待着?”左首的矮个汉子很是疑惑地问道,“听说圣上亲政那会,那些吕家人个个欢天喜地的,怎么到如今还没消息召吕大人回朝?他老人家要是能够回朝,我们兄弟也能沾沾光不是?”
“要说我们吕大人,当年可也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如今怎么样?现在朝堂上的章相公曾相公蔡相公,当年哪个不是他的同僚,可为什么不向圣上举荐?”说话的高个汉子见旁边的众人无不听得聚精会神,顿时得意洋洋地灌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道,“那是因为吕大人曾经是他们的上司,万一引入朝中,他们岂不是要避位相让?”
高俅起初还觉得两人的谈话很有些见地,待听到避位两个字时,他差点把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这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分明是因为吕惠卿往昔人品太差,哪里是因为容得下容不下的缘故。他曾经听苏轼说过,吕惠卿为人反复无常,王安石为相的时候则刻意巴结,王安石去相的时候则妄想取而代之,常人都会避而远之。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时,邻桌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突然拍案而起出口惊人,一时间,整座茶馆一片寂静。
“哼,什么避位,要是让吕惠卿占据了朝堂,我们老百姓还有活路么?”那少女不顾身边两个男子的阻止,大声嚷嚷道,“那个时候登记人丁田产的时候,哪怕是少报了一只鸡也要入罪,这是什么世道!要不是他下令定了什么首告制度,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弟弟……我弟弟也不会活活饿死……”她越说越愤怒,最后竟涨得脸色通红。
良久,那两个官府衙差终于醒悟了过来,右手的那人当即大喝一声道:“好大胆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言乱语诋毁朝廷命官!”两人一边说一边踢翻了凳子,一左一右围了上来,张开双臂便往那少女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