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突破口就只有那个俘虏唐明甲了。在屡试无果的情况下,高俅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打算,给他稍稍治了点外伤,然后吩咐众人展开疲劳审讯,总而言之就是想方设法不让他睡觉。结果,这一招从现代电视上学到的招数果然灵验,五天之后,始终没有合过眼的唐明甲终于崩溃了,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他断断续续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竟然是沈流芳那边惹出来的麻烦!”拿着手中一叠供词,高俅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心惊胆战。“那张图居然是唐门先祖多年秘藏的各种奇巧器物和各种军械,怎么会辗转落到了他的当铺里?居然还有大宋管制最紧的弩弓,难道唐门这些家伙想要造反么?”
要知道,唐门不过是西南边陲依附于几大部族势力而生存的一个小门派,但居然能够屯集起如此庞大的军械,其后果极为可怖。可以这么说,如果不能妥善处置,那唐门就是西南的定时炸弹,而且一旦有变还会影响南方的马匹供应。
“什么事都凑在这个时候,真是太不会拣时间了!”高俅一边咒骂一边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走动着,脸上的焦虑愈发浓重。由于赵煦的重病,大宋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政局不稳的时候,要不是西夏日渐疲软,辽国又无暇他顾,恐怕边关战事一触即发。这下可好,萧芷因这个瘟神还在汴京没有离去,这一头又多出一个唐门,宫里还有朱太妃赵似,外头章惇蔡卞蔡京,简直是群魔乱舞不得消停。
“大人,朝廷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以武犯禁的武人,只要你在曾相公耳边吹吹风,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去。”宗汉却不似高俅这么紧张,在他看来,汴京聚集了天下最精锐的数十万禁军,根本就不怕有外人嚣张。“这小小的唐门不过是蝼蚁一般,如今需得注意的还是章惇和简王。”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元朔,你不要忘了,西南的蛮族尽管名义上依附我大宋,但其实却是绝不恭顺,所以我大宋才会屡屡在西南用兵。要是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倘若被罗氏田氏等部族钻了空子,那么,西南非得大乱不可!”高俅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心里不无懊恼。人家穿越过来无不是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可为什么自己偏偏要披荆斩棘清除障碍,还得面对四面虎视眈眈的异族!
“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不试试安抚之计?”宗汉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几个圆圈,“唐门此次出动,想必是担心事机泄露遭到灭顶之灾。可是,倘若大人能够帮助端王顺利问鼎大位,安抚这些跳梁小丑还不容易?当务之急不是要揪出这些惹麻烦的人,而是不能让这些人投靠简王。否则,只要有了西南退身之阶,简王岂不是会为所欲为?”
高俅看着宗汉在那些圈圈之间画的点横连线,心中不无佩服。起初他留用宗汉大多是为了其弟宗泽的缘故,可如今看来,一个正当着小官的宗泽对目前的自己来说没有半点作用,反倒是始终谦逊着说自己学问不精的宗汉更有帮助。倘若赵佶不能登顶,倘若没有一个一心一意信任自己的君主,那么说什么力挽狂澜只是废话,君不见历史上的李纲宗泽又岂会在国难之时方得重用,在情势稍稍好转之后又遭弃置?
“那就有劳元朔先生为我筹划了!”人说识人善任,高俅干脆把一揽子事情全都推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十几个家人匆匆离开了高府,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夜,权倾朝野的宰相章惇收到了宫中送出来的一个金盒。饶是他平日和宫中众人联系密切,见到此物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前来送东西的依旧是圣瑞宫蓝从熙,从其人毫无表情的脸上,章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只能收了东西任人离去。望着那个金光闪闪的盒子,他沉吟良久方才伸出了手,如今这个时节,哪怕他想要退缩也已经晚了。
第九章 争分夺秒
萧芷因贵为辽国海陵郡王,自然被安排在禁中客省的第一号院落之中。自从那一日他在入云阁演出了那一场好戏,一些官员看他的目光便多有异色,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由于赵煦的病势日益沉重,因此投交国书的日子就一天天地拖延了下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天在汴京城中闲逛,累得那些寸步不离的禁卫叫苦不迭。
章惇曾布等人当然也获悉了这位海陵郡王迥异于其他使节的行径,只是他们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理会一个契丹人。衡量再三,几位宰辅便下了语意含糊的命令,一面吩咐诸禁军贴身紧跟,另一面却嘱咐不许妄加干扰其人行止,如此一来,萧芷因便愈发悠哉游哉,成天不是逛街市庙会就是在青楼楚馆流连,抑或是在酒肆买醉。
数番出入之后,禁军渐渐放松了警惕,但凡他上人多稠密的地方,那些人也就只在不远处监视,不再紧跟着在楼上坐着,毕竟,谁也不信一个作为使节的王爷会做出如同细作的举动。
这一日午间时分,萧芷因又上了遇仙正店,选了靠窗的座位之后,他一口气叫了十几角银瓶酒,又赏了跑堂的伙计一大把铜钱,这才貌似轻松地倚栏观望起了来往过客。尽管他一个人霸占了足可坐下八人的最好位子,但由于他身后侍立着四个彪形大汉作为护卫,因此上楼的酒客尽管心中不忿,却也是敢怒不敢言。要知道,遇仙正店乃是汴京最贵的酒肆,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想因为小事而招惹大敌。
“客官可还要酒么?除了银瓶酒之外,小店的羊羔酒更是汴京一绝,客官可要试试?”一个低眉顺眼的伙计见萧芷因面前已经放了七八个空酒盅,连忙一溜烟似的跑上前道。在旁人难以注意的角度,他的左手却接连变换了好几个繁复难明的手势。
萧芷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色稍稍一凝便恢复了常态。“什么羊羔酒,入口都淡而无味,你直接去取一坛子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来!”
“好嘞!”那伙计答应一声便匆匆奔下了楼,不一会儿,他便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坛子回转了来。一揭开泥封,一阵浓郁的酒香直扑口鼻,四处的酒客不由也为之神往。懂行的人更是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要知道,遇仙正店的酒除了木牌上的那些品种之外,还有一种号称七步倒的烈酒,常人只要一碗便会大醉不醒,更不用提这么一坛子了。
“好酒!”萧芷因倒出一碗来痛喝了一气便击节赞叹,神志却依旧清明,紧接着干脆提起酒坛直接往口中灌去。不一会儿,他便信手丢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突然仆倒在桌子上,显然已是醉了。几个随从见状连忙叫了数声,见主人毫无反应,一个为首的连忙付了帐,搀扶着萧芷因下了楼。在一个转角处,几个上楼的酒客不合与这群人撞在了一块,立时引起了一番口角。足足一刻钟,四个随从才好不容易把萧芷因架出了酒肆。
那些禁军早已见惯了这等行径,因此见正主儿出来,他们却仍然在茶馆中嬉笑,好一会儿才起步追了上去。此时,几个人影早已经消失在了旁边的一条小巷中。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打砸高家产业的虽是一群本地闲汉,但出自几个外来人的主使,而且似乎已经被高家察觉了,如今高家正派人紧锣密鼓地追查!”一间店铺的后院,一个中年胖子正站在萧芷因跟前,毕恭毕敬地报道,“除此之外,章惇前几日收到了宫中送来的金盒,其中物品我们没办法打探到消息,只知道是圣瑞宫朱太妃亲自封存,应该不是寻常物件。”
“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此处,不是为了听这些简简单单的情报的!”萧芷因冷冷望着面前这个卑躬屈膝的中年胖子,脸上现出了森然怒色,“只是一张纸条便可以说得清楚的事,为何要我大费周折地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