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兰后悔自己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和斯哥特闹脾气。
若是自己稍微再留心些外面的动静,甚至观察下风明城的变化,也不会导致那些人有机会用自己威胁两位师父。
休寒一路走回来,重新为莎兰规划路线,甚至留下不少现金。
莎兰抱着两个父亲为她准备的东西,静坐一夜。
思考……
很多事情。
如何活下去,活着到青雪国。
伤痛和低烧没有让她惊慌,反而愈发冷静。
手里的现金要用于购买药物,莎兰略懂医术,但只够分辨药物真假和简单的治疗,并不是识百草的药师。
伤口需要保持清洁才能避免继续感染,而天气渐热,对伤口不利。
莎兰抬头观察天空,幸好天象学不需要魔力,她的知识足以让她预测天气变化。
身体需要大量的蛋白修复伤口,无论是肉还是蛋,她都买不起,但是她会钓鱼会挤奶。
斯哥特有时会感慨万分地看着她,说当年抱着她挨家挨户敲门,最后在一家农户求到一只正在哺乳的绵羊。那只母羊和它的羊羔给幼小的婴儿提供了粮食和床铺。
莎兰已经很大了,斯哥特还养着几只羊,生怕她哪天生病需要。
想到养父,眼角便不受控地发烫,但必须忍住。
时隔六年的月神节、突如其来的高台城覆灭,带来人和物的剧烈变化,以致临时工需求多起来。
莎兰愣是靠挤奶、杀鱼等各种杂工勉强糊口,挣扎到临近高台城的小镇时,肩上的烧伤已经基本愈合。
留下丑陋的烙印。
莎兰没见过那东西的样子,但给她上药的药师神情扭曲,估计相当不堪。
莎兰不在乎,独自经历了蜷缩于陋室高烧不退的夜晚后,这些都是小事。抬手时伤疤会牵扯得很不舒服,应该会很快习惯。
不习惯的是世界的安静。
莎兰原来的世界,充满精灵、魔兽,无需驱动魔力便可目视世界的另一面。
这些像是无时不刻向你倾泻的信息,需要习惯它们,忽略它们,最大效率地利用它们。
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并没有消失,只是莎兰不再是他们世界的居民。
至于莎兰的契约兽,莎兰无法召唤它们,它们也因魔力被吸收无法自行活动。
仿佛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呼吸的空气稀薄起来,身上的阳光也暗淡无光。
受刑的瞬间,莎兰才明白,斯哥特为什么要阻止她认罪。这不是普通的剥夺魔力,被剥离的魔力还可以逐渐恢复,但风明城是剥夺和吸收——
先取走你的现有魔力,烙印则会源源不断地抽走恢复的魔力,彻底终结你作为魔法师的未来。
风明城有剥夺魔力的法术,自然有赋予魔力的手段。
被夺去的魔力去往何方,莎兰能想到,不愿继续想。
那些堕魔法师,大概能解决这个诅咒,代价莎兰付不起,也不想付。
她现在只想到达青雪国休寒的住处,在那里找人给休寒写信报平安。
更希望两位师父都平安。
高台城被烧,临近的小镇却繁忙得很,无法走水路的商客不得不在此停留,再继续北上。
托他们的福,莎兰找到在酒馆厨房打下手的工作。据说酒馆里最赚钱的是当侍者的女孩子,她们甚至有钱买昂贵的药物解决每个月的难题,或是购买带清洁咒的衣物。
之前莎兰都是用清洁咒,但现在只能自己没完没了的洗衣服。
当女人太痛苦了。
莎兰强忍腹痛,将手伸进冰冷的井水继续清洗蔬菜。
酒馆老板娘打量她一番后给了她洗菜工的活计,莎兰只顾着盘算如何积攒下微薄的工钱,并没多想。
昨夜洗衣服时看到同住的侍女往客房去,才明白侍女的意思。不由得感谢老板娘,这工作她的确做不了。
至少现在做不了。
谁知今后会怎样。
莎兰包裹里还有点钱,总是随身背着。按照原本计划,此时她已经到青雪国。
然而陆路漫长流寇不断,开销巨大,最好的办法是跟着商队北上,这样不但能省些脚力,更能在军队保护下少些危险。
据说攻打高台城的军队曾在此停留,镇子上还有过高台城城主的宅子,现在已空无一人。
晚上女孩子们总喜欢讲些客人那里听来的传闻,比如高台城城主以前会在宅子里邀请特殊的客人,没见到马匹车辆人却凭空出现,宅子里时不时抬出年轻的尸体。
开始莎兰还觉得新奇,但后面总是变成男女之间的各种夸张的描述,让风明城长大的女孩听得很是为难。
或许因为她只是个流浪的临时工,同屋的女孩们并不待见莎兰,没有人主动与她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