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起来,那树影都上墙头了,全家都等着锦姐儿起来,春园也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但是她是知道锦姐儿脾性的,睡不好闹起来不是玩的,正等得焦急的时侯,外间李希程和李希青来了,先同王敏正做了揖,知道锦姐还没起来,李希程叹了口气,李希青朝里叫春园,春园见他如见救星,“姐儿还没起来,你看怎么处?”
李希青一点不避嫌,大步流星走进房去,房中喊:“妹妹,妹妹。”
锦姐听见是李希青的声音,恍惚间还以为在家中,眯着眼问:“怎么了?大清早就来闹人,你同春姐玩去。”
李希青大声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王奶奶您老起来了。”
锦姐看清了周围明白过来,一瞬间迷茫极了,春园推了李希青出去,上前掀起帐子伺候锦姐起身,锦姐还梳一个家常缠髻,穿一件青色扣衫子,红对襟罗衫,玉色裙子,也不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素面朝天就出得门来,王敏正已是久侯了。此时见个姑娘大步走出来,两人在庭前一对视,王敏正见锦姐儿生得白净面庞,柳眉杏目,红红的唇儿抿着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年纪虽小身量比春园还高寸许,不是春园那般袅娜,另见丰标。
锦姐看王敏正穿着青罗圆领衫,系着黑边腰带,白绫袜靛色方鞋,也没带帽只用网巾,锦姐看了心想,不怪人人说他俊确实生还可以,只可惜比云哥少些灵秀气儿,大方问:“你就是王敏正吗?”开口带着南方的软音。
王敏正听她声音和昨晚一样的,带着南方的软音,他只平淡道:“对,姓王叫敏正。你便是吴纬吗?”
锦姐回道:“不错,我姓吴名纬,不过你还是叫我锦姐儿好些”
他两个这几句话说下来,李希程和李希青在一旁诧异极了,李希程说:“这话不对啊!”
李希青问:“怎么?昨夜是哑巴摸黑的吗?”
锦姐不说话,王敏正附耳跟李希青说了,李希青脸色大变,跳脚道:“真是闻所未闻,新婚夜就不让夫婿进门,头一天就睡到日晒三竿让翁姑等着,好妹子你不是昏了吧,这不是在家哩!你不做人,我们还做人呢?”
锦姐满不在乎道:“你又没嫁他家,你在他家做什么人呢?”
一句话顶着两兄弟脸通红,只和王敏正告罪,王敏正说:“这都是些小事,哥哥们不必如此,快快前堂用饭去。”
当地的风俗新妇进门要做道菜,锦姐跟着厨娘到了厨房,一条鲤鱼已洗净放在那里,那厨娘撸起袖讨好道:“我与奶奶烧火。”
“不必了。”锦姐说:“我们南边没有吃鲤鱼的我做不来!”
那娘子左看看右看看,为难道:“那奶奶看看能做什么?”
锦姐吩咐说:“你烧锅白水吧。”
那娘子就去烧水,锦姐将那现成的红枣、花生、龙眼、莲子,一并往锅里一倒,又要了一碗冰糖也不管多少尽数一倾,吩咐说:“你盛了端去吧!”
那厨娘看着这一锅褐色的水,勉强应了。
王敏正等着她一起去了前厅,王老爷、老太太、王枢进在上首坐着,李家兄弟在两边坐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子在下面坐着,众人远远看他们过来,真真一对玉人,王敏正身高八尺,锦姐也有七尺,锦姐明眸皓齿,王敏正也是面鲜唇红,独李家兄弟是知道内情的看着心虚。
两人进门王敏正行礼喊爷爷,锦姐也跟着叫爷爷,王老爷五十多岁,只穿着一件家常的蓝绸道袍,白面长须,鼻直口方,仪容巍然,王老爷对锦姐也微微有个笑意叫起来。王敏正又叫奶奶,锦姐也叫奶奶,老太太与老爷年岁相当,戴着金丝狄髻,穿着紫色洒金通袄,黑色织边裙,圆脸大眼,面色红润,体态富贵,老太太从上到下看了锦姐一番,只说:“好了。见你爹去吧。”
到了王枢进面前王敏正叫爹,锦姐犹豫了一会儿,也开口叫爹。
“诶!”王枢进得了这一声,眉开眼笑:”快快坐着别站着了。“对小女儿王敏淑说:”你快过来见过你嫂嫂。“
王敏淑上前叫了声:“嫂嫂。”王枢进对锦姐说:“你只叫她三妹就是了。”
锦姐就叫了一声:“三妹。”
丫头上来说:“老爷,太太,大人,后面桌子摆好了。”
王枢进放下脸,“好没规距的丫头,两位舅爷和新奶奶在堂上你不叫人!”
丫头忙喊“奶奶,舅爷。”
李希程道:“不用如此,我们生人初来她不认识也正常。”
李希青接口说:“就是,况且我们下午就要走了。
王枢进大惊失色,“怎么这急着走,也不多玩两天?想是家中奴婢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