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烟往他嘴里又抛了一块,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会撒娇啊。”
“哪……哪有?”时景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确是在撒娇,这让他耳朵有点红,他都二十三了,竟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丢人,丢死人了。
沐秋烟仿佛看透时景的心思,她温柔地说:“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小朋友。”
这样说着,沐秋烟眼睛一亮。
将剩下的果干都交到羞得面红耳赤的时景手中,沐秋烟坐在画架前,她重新放上一张画纸。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景一眼,便神神秘秘地低下头,拿起画笔开始画。
时景被沐秋烟勾起好奇心,三两步跨到沐秋烟身后。
姐弟俩沉浸在这幅画里,都没注意一辆车停在别墅后侧方,更没注意到有人偷偷进入这栋别墅。
陆知宴进入别墅后,一眼就看到亮着灯的亭子。
他走在黑暗中,贴着墙壁,一步步走过去。
十五六分钟后,沐秋烟粗略画好脉络,她画了一个小男孩委屈地扑到一位半蹲的女士怀里,凶凶地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稍大点的女孩。
女孩眼睛弯弯,手捧着一把棒棒糖,朝小男孩跑过来。那位女士,脸上全程挂着宠溺的笑。
“小男孩是弟弟,女孩是姐姐,那位女士是妈妈,弟弟吃醋姐姐把棒棒糖给了幼儿园其他小朋友,正找妈妈告状呢。没办法,姐姐只好买了一大把棒棒糖,跑来交给弟弟赎罪啦。”
沐秋烟一边画,一边偏头看向时景,调侃道:“谁啊,从小就爱吃醋?”
时景看出来了,沐秋烟画的小男孩是他,小女孩是她,那位女士是他俩的妈妈。
这是时景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是假的,但他被带入到情境中,仿佛这些真的是她们一家三口经历过的一般。
他的脸臊得通红,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男子汉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怎么了吗?就爱吃醋,从小吃到大。”
沐秋烟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她粗略地画完轮廓,翻到下一页,又开始画新的场景。
这一次,她画的是初中阶段的时景,他参加一场电脑比赛,夺得冠军,在台上举起奖杯,骄傲矜贵,像个小王子,而台下,沐秋烟和方洁眼神含笑地凝视台上的时景。
二十分钟后,沐秋烟又画了高中时候的时景,画中,时景一身校服,背着书包,步伐坚定地进入高考考场,考场外,沐秋烟和方洁身上戴着「高考必胜」的条幅。
再之后,沐秋烟还画了她和妈妈送时景去上大学的场景。
最后一幅,是沐秋烟和时景给方洁过五十岁生日的画面,巨大的蛋糕前,方洁闭眼许愿,沐秋烟和时景分别跑到方洁身边,一起亲上方洁的脸颊。
最后一幅画的背景,是时景新买的这栋别墅的客厅。
这四幅画,花了沐秋烟近两个小时。
她的手早就开始疼了,但她一分钟都没停下。
她一刻不停地画一些虚幻的幸福场景,着了魔似的。
在沐秋烟的幻想中、在沐秋烟的这些画里,妈妈、她、阿景三人从没分开过。
全部画完,沐秋烟才意外发现,画纸上有眼泪,有她的眼泪。
她的肩膀上也有湿漉漉的泪,那是站在她身后的时景……落下的泪。
沐秋烟微微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她扭头对时景说:“弯下腰……”
她是打算给时景擦泪的。
时景没弯腰,他直接就地坐下,下巴放在沐秋烟的膝盖上,两眼潮湿,像只可怜的小狗狗。
“姐……”他哽咽地开口,“好幸福啊,我好像跟过去和解了,我现在觉得……我从小是被妈妈和姐姐宠着爱着长大的,没有欺骗、没有伤害,也没有怨恨。”
沐秋烟长吐一口气,捏捏他的脸,“傻瓜……”
时景笑得乖巧,满身的刺全都收起来,漆黑干净的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沐秋烟,“只给姐姐做傻瓜。”
沐秋烟听不得这些话,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唰得落下来,又说了一遍:“傻瓜……”
随后,她擦去眼泪,拍拍时景的肩膀,“天都快亮了,快回去睡觉。”
时景摇头……
“姐……”他的眼眶比之前更红,隐隐能看到他眼中的泪花。
沐秋烟不解地挑眉,“嗯?”
半晌,时景突然说,“姐,其实我不是傻瓜。”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是个只考虑自己的混球。”
他的声音发颤,能听出他的自责和愧疚。
“胡说什么呢!”沐秋烟皱眉,“不准说这些胡话。”
“不。”时景摇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终于道,“我知道了,六年前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我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