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人也基本上折腾致死了。
古往今来用过此刑的只有一人,便是借息壤造假的天枢星君,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不说,连指甲盖和头皮都脱落了,简直惨不忍睹。
少灵犀身上虽然看不见明显的伤痕,周身无一滴血迹,但是额头和手臂的青筋暴起,冷汗一波一波往外涌,可见是椎心蚀骨的痛。她整个人像是拧干的麻布,干涩地吓人。
少灵犀挣扎着四肢,不停地摇着头,脸重重地摩擦在地上,妄图用外在的皮肉之苦来转移内在的肺腑之痛。她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拼命蠕动着嘴唇,依稀可以看见是“不要”两个字。
她的双手、双脚,小腹迅速肿胀起来,如同溺毙于池中的浮尸,鼓胀得吓人。几股气流还在脖颈和脸上游走,像蛊虫般上蹿下跳。
少灵犀这是大限将至,在劫难逃了。
就在最后一股冲力从体内冲撞而出时,少灵犀的意识和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瘫痪在地上,像一团血糊糊的烂泥。她那么干净的指甲都把手心儿扎出血了,该是多疼啊。伴随着痛苦的征兆全部消失,她的身体也渐渐干瘪了下去。
或许是气亏于内、体虚于外,受刑之后这个明媚的女子已经虚弱地不成人形了。
禹农不忍心看下去,左顾右盼转移视线,却意外看到少灵犀腰间锦囊里似有异物在蠢蠢欲动,又偷偷瞥一眼原泱,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眼眸里晦暗无华,死气沉沉。细密的汗水一层一层地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嘴里还在念着什么落叶、古松、苍雪的……
禹农从未听过这道咒语,还在心里埋怨原泱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品评景物!
但随即他像是顿悟了什么,快步绕到原泱身后,只见他单手握拳背在后腰上,指缝中露出了龙形玉璧的一角。禹农低咒一声:荒唐!他居然对自己用结缘咒,就为了和少灵犀一同受刑!
但奇怪的是,少灵犀周身完好无损,可见体内的混元气并不是通过爆裂而释放出来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能强行破开戒印,再自己炼化运转,最后吞噬元气以疗内腑,保全肉身。
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的一桩怪事,且不说一个修为平平的人,就算是上神帝君也未必能做到,太匪夷所思了。但无论如何,规矩就是规矩,死于天刑是命数,能扛过天刑也是造化。少灵犀算是捡回了半条小命。
:“暂且将她关押于九里堤,听候发落。”原泱并未特意指示部署,也未曾停留片刻,苍白着脸腾着云走了,众神亦揣着不安之心随他离开。
禹农本来要送少灵犀去九里堤的,转过背却看见几个莽撞的小辈冲了出来,他也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随他们去了。将才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事他不好明说,又怕原泱出事,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伯遇、沉洲还有朝歌这三个人成天与少灵犀在一处厮混,自然是有所警觉。伯遇小道消息最灵通,搬出他师尊地窖里全部的家当跑到天权宫里软磨硬泡,硬是问出了个所以然来。他们三个小辈一直躲在是非台暗处角落里,不敢吱声。
直到九曜星君皆散去了,伯遇才像脱缰野马似的冲出来,扑跪在少灵犀旁边,一边泣不成声,一边慢慢地把灵犀扶到自己背上。他怕她会疼,每动一下都揪着心,像刀子在刮自己的肉一样难受。他怕自己腾云不稳当,便小心翼翼地背着少灵犀一步一步走去九里堤。
九里堤完全就是穷山恶水,万里寒冰深三尺,寒来暑往无人烟。里面烈烈冰霜如同一柄柄锋利的白刃,划过皮肤,能让人遍体鳞伤,皮开肉绽。
那周围布满结界,还有神印加持,完全就是一个透明金钟罩,飞絮尚且飘不出去,何况她一个大活人,就算耗死在里面了都没人知道。
伯遇的眼泪“刷刷刷”往下掉,:“我让你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叽叽喳喳说了一路,你尽当耳旁风了!好好的,你去星宿海做什么,那里可不好玩儿。”
少灵犀已是气若游丝,缓缓道:“不是我想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的星宿海……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大牢里了……他们都说我害死了天师……”
伯遇已经从天权那儿听了个大概,星君们都笃定是少灵犀启开的封印,但伯遇相信这不是她本意。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只是暂时解不开。
他刻意回避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跳到了别的地方去,:“九里堤是个受苦受难的地方,天气极寒,你这身子骨怎么熬得过去?从前我总说尊神这儿好那儿好,现在却有所改观……灵犀,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