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灵犀知道这鬼域很邪门,能算四界劫数,但没想到这主君竟如此淡定。
少灵犀顿了顿,抛出了两个答案,:“尊神和魔神。”
:“口气不小啊。魔界和鬼域在天上人眼里便是一丘之貉,你我本不该那么生分,我可以伸出援手。和当年一样,我还是那句话,大战结束之后,我要你拿零星来换。”
迟修盯着棋盘,半开玩笑似的抛出自己的条件,少灵犀看不清迟修的城府,亦不敢妄言他的底线,这所谓“代价”她只能悉听尊便。
:“可你做了这么多,却并没有改变结局,少耘依旧不死不灭,少氏一族死伤惨重,而我也即将同原泱一战,神魔大战不还是来了吗?”
迟修刚好下完最后一手,这才抬头,目光狡黠,笑容里带着算计:“你可还记得当日的一句玩笑话?等鱼儿游进来了,我才能收网。你务必将大战之地选在休与山,到时候,我会帮你开启封印。”
:“休与山?难道不是星宿海?”又是休与山,少耘是,迟修也是……
迟修慢悠悠地盖上棋盒,正色道:“愚公移太行、王屋二山,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子子孙孙几辈人都不一定移得动。尊神移休与山镇压于星宿海上,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迟修,你就不怕因为我,四界失衡,重回上古征伐纪吗?”
少灵犀明白了他的计谋,但看着他洞穿一切的样子,有些不寒而栗。没有想到他竟这么轻松便同意了这桩足以翻天覆地的大事。
迟修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把手伸到炭炉旁试了试温度,望着窗外白雾涔涔,说得随性自然:“我不在乎这天地,我,只在意我自己。”
泄漏天机,拨乱命盘便是最大的忌讳,上天的惩罚便是主君生命的代价。占天扶乩之术有违常道,鬼域主君也只能是异数,无心、不寿。
迟修需要这颗永生的金丹来维持生命。
第90章 求不得
二八月的天气最是无常,少灵犀昨日来时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冷雨叮叮咚咚轻敲着瓦片,细长的水注顺着屋檐默默地乱窜,墙根的沟槽里淌满了积水,屋内的青砖潮湿地能渗出细密的水珠。
今年的倒春寒来得凶猛,颇为反常。
鬼域主君盛名在外,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隋时刚送走了一位贵客,又赶紧折回来往炭炉里添了几块干燥的银丝碳,淋了些水,滋滋的热烟有些呛人。
他从衣箱里寻了一件最厚实的大氅为迟修披上,往他手里放了一杯滚烫的清茶,腾腾地热气包裹着浓浓的茶香,熏得人困倦。
迟修本来该是这样一位清雅的茶客,可如今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孱弱多病,气若游丝,入夜总是高热咳嗽,简单走几步便气喘吁吁,就连静坐着下棋都非常勉强。
举棋落子也不似从前干脆利落,手总是不听使唤,白子黑子常常从指缝间滑落,完整下完一局,地上满是撒落的棋子,上古时期最后的白月光不能再一次照亮鬼域的漫漫长夜了。
隋时知道主君时日不多了。
天乩阁棺醇内的契约心脏也渐渐失去血色,待到最后一日,便是鬼域易主之时了。隋时为迟修紧紧外衣、捡捡棋子、收拾收拾棋盘,其余时间都安静地陪坐在迟修身侧。
炭火烘得人暖洋洋的,隋时的心却冷得不像话。在他看到迟修将手里的茶汤洒了一身时,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他从小追随的人啊,这是鬼域千百年来最令人骄傲的主君!这是他心里高高在上的王,怎么会这样……
:“主君,您为何要舍弃它?”
:“隋时,得之可活我一人,失之可活万民。哪个获利更多?”迟修开当铺开惯了,张口闭口就是利,可他这样好利的商人也有舍己为人的一天。
隋时热泪盈眶,不解道:“主君,那您想要的是什么?您这一生求的究竟是什么?”
迟修抬眼望着窗外,和那日一样,窗外溪流潺潺雨习习,屋内炭火熔熔人寂寂。
:“我想要的,是为我的子民多赚一颗星星,多换来半寸日光。我想要的,不过是这世界纷纷扰扰,鸡犬不宁罢了,我做不得有心肠的好人。”
:“隋时,当伯遇当久了,我倒真想做一个平凡的捣药童子。我要这主君之位作甚,我就想做个人见人爱的黄衫小儿郎。”
迟修说着,脑子里满是伯遇的经历,千重阙的比武、是非台的刑罚、吟霄台的八卦、为他出头的同窗、为他破出结界的女子、还有那个清风霁月的人。他曾三次握过他的手,在阳光下,在晚风中,在众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