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学子还沉浸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纠结中,翘首以盼二位能多辩上几个回合,也好把那些模棱两可的说辞解释清楚了,好歹让大家听个明白。
长玺和少灵犀的对话像披着一层迷雾,迷得这一个二个都恰似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众人也是听着高台上的催促声才回过神来,终于记起了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只能匆匆丢了看客心肠,收起泛滥的好奇心,迅速沉浸到紧张的备战状态中,卯足了劲儿要与对手一决高下。
少灵犀退回席间,假意捏了一下耳垂,实则给自己下了静心咒,没别的用途,就只是隔绝外界杂音。
她很懊悔刚才的一时冲动:“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何谓小白。”一声男声反问少灵犀。
她四处寻找这个传音人,果不其然是正坐在台上那位。
四目相对,二人相距甚远,她也只能用生疏的传音术答道:“初见它温顺驯良,通体透白,无仙魔杂念,是个干净的好苗子。”
:“何谓良川?”
少灵犀不能开罪于他,还是得耐着性子细细道来:“良川乃拆‘浪’字而得,浪荡不羁的浪,浪迹天涯的浪。我向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这剑跟了我,便随我性子。”
原泱一本正经地说道:“它叫东始侯,是它自己取的名字。”
少灵犀差点笑出了声。自己取的……
原泱又问:“你们何时相识。”
:“那日你离开大殿后,我随处逛逛便遇见它了。”
少灵犀从未见原泱使过真正的剑,这才知道那日在一九殿上偶遇的居然是上古神剑“东始侯”,可它明明已经择主原泱,照理说应该忠贞不二,又怎会听自己使唤。
原泱端坐在高高的云台上,看琅玕和官逐浪打得火热,不再搭话。
因少灵犀使用了外援,原泱判了这一局长玺胜。这倒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正好可以就此结束比试,把受伤的伯遇捎回去修养修养。
若要再比下去,她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少灵犀去伯遇宫里为他上药,又顺手炖了一锅老母鸡药膳汤给他补身,还把吾又留下照顾他,回来时天色已晚。
她老远就看见朝夕亭里坐了一尊天神,白日里主持鹿鸣试忙了一天,他也不嫌累。少灵犀瘸着腿悄悄挪过去看看他又在做什么高深莫测的事情。
醺然天色里落下几帘薄雨,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泱在檐下煮茶听风。
干涩的茶团在滚烫的山泉水浸泡下舒展开来,像是虚怀若谷的君子般,将澄澈的水点染成儒雅的嫩绿色茶汤。茶叶时而沉潜杯底,时而跃然水面。三沉三浮,最后随波蜷于杯底,品之甘甜醇厚,回味绵长。
自少灵犀踏进太微垣的土地,原泱便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冷不丁开口问道:“看了这么久,可有参悟?”
少灵犀也不用躲着藏着了:“这也要算进每日对答?”本以为他会问问关于她擅用东始侯一事,没想到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原泱为自己斟了半盏清茶,又浅啜了一口,方才道:“自然了。”
神仙爱辟谷养生,不喜食五谷杂粮,但各宫为了四界学子方便大都配了小厨房。原泱这里从来没有招待过外人,自然是没有了。
少灵犀明里暗里提示了几回他都充耳不闻,只当是一阵耳旁风,过了就忘了。好不容易松了口,说是每日问答合他心意便可做出让步。
原泱为了阻止她修灶台真是见缝插针,逮着机会就要刁难她。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抠着竹编坐垫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回想着刚刚原泱那一套烹茶的动作,在脑子里把每一个细节都复刻了一次。
在被一根毛刺扎了一下后,总算得出了一些可圈可点的结论:“嗯……以茶性反观人性,不管是仙是魔还是凡人,我们处在这世间都应同这茶叶一样:沉潜时坦然以待,浮游时淡然处之。不争不抢,不骄不躁。”
原泱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还有呢?”
唉,少灵犀就知道那些令人生腻的老生常谈不尽人意,一阵搜肠刮肚,又挤出了些墨水:“还有……嗯……你将才品茶不过两个动作,端起和放下。就像我们的执念一样,拿得起就要放得下。若是一直捏在手里,不是烫了就是凉了,总归不合时宜。”
原泱听了就听了,也不表态,也不点评,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桌上便起身离开了。
走到长廊拐角处又停了下来,倒退着折回了半步背对着少灵犀说道:“答得不错。我便允你起一间小厨房罢,但今日天色已晚,要等到明日才行。我闲来无事做了些吃食放在你房里了,得空记得用膳。还有,那剑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用。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