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色渐暖,看戏那日,我便随意着了身素色的衣裙,绾了个简单的髻。
和蕙芯携手走出张府大门,李公子已等在门口。
李公子名唤李思枫,面容俊俏,举止得体,确实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只是站在他身边,大冷天的手持羽扇,一副风流倜傥模样的,不是庞诣又是哪个?
庞诣双眼含光,对着我和煦一笑:“云姑娘,年过得可好?”
我想起他年前好像是说过,过年期间很是忙碌,看这悠哉的样子,如今是已然闲了?
上次吃腊月包时曾听蕙芯边吃边念叨,庞诣虽说不太正经,但经商手段却是老到得很,如今庞老爷已不大管事,庞家的大小事务皆是庞诣说了算。
许是年前那腊月包蕙芯吃得满足,所谓吃人嘴软,这次见面也没上次见庞诣那般紧张,只是一脸惊讶:“庞公子?”
我也着实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见到他,看到他身旁的李思枫,犹豫问道:“所以李公子的朋友,就是庞公子?”
李思枫点点头:“此次也多亏了庞兄帮忙,要不然还得不到如此好的位置。”
流芳楼离张府不远,四人便步行前往,蕙芯主动拉着我,走在庞诣和李思枫后面。
四人两前两后地走着,却突然听到路边传来一声惨哭,转头一看,是一个小贩追着一个十来岁的衣着破烂的女孩子在打。
“看你可怜,都白送你一个了,谁知你却还偷两个!”
一旁看热闹的一个婆子对另一个道:“原州以往哪里有这么些乞丐,今日在路上都见了四五个了。”
另一个婆子道:“可不是,鲁县那边遭了雪灾,好多人都被逼着出来乞讨了,听说原州也来了不少呢。”
“听说鲁县那边还出了不少流寇,沿途烧杀抢掠,吓死个人。”
小贩还在抓着女孩子打,女孩子边哭边叫:“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就是想给我娘吃点热乎的。”
庞诣见我停步,回身走过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鲁县逃出来的,官府其实已经沿途设了施粥点,但还是有一些灾民成了流寇和小偷。”
我叹了口气,听着女孩娘娘地叫,不禁想起我远在齐国的母妃,心中一软,便走上前去,“这位小姑娘欠多少钱?我帮她付了吧。”
小贩气道:“这位姑娘,我也不是在乎这几个钱,这小丫头讨包子,我给她便是,只是她一面讨包子一面还偷。”
我对上那小女孩怯怯的眼神:“偷盗确实不对,你若再犯,这位大哥将你送到官府都是可以的。”
小女孩连忙磕头:“我知道错了,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庞诣走上前,递了银子给小贩,笑道:“和气生财,这小丫头也算得了教训,今日便这样吧。”
原州做生意的本地人怕是没人不识得庞诣,小贩看了眼银子,瞬间眉开眼笑:“谢庞公子。”
我拿出身上的一些银子,递给小女孩,“以后莫要做偷盗之事了,拿着银子给你娘买些吃的吧。”
女孩连连道谢,拿着银子走了。
四人继续前行,因着方才之事,庞诣道:“雪灾今年确实严重,听闻二皇子本来要去丰县的,也是因着那边大雪封路,便要留在原州一阵子了。”
我心中一滞,丰县毗邻大齐北疆,严栩之前便去过一次。
到流芳楼看戏,庞诣挑的位置果然绝佳。
我以前在齐宫,无事时也看看戏本子。云鹤那时特别爱搜罗民间各类戏本,我们虽在深宫,托他的福,也着实看了不少。
这戏也确实演得精彩,跌宕起伏,让人哭哭笑笑,倒是不输当年云鹤的那些宝贝戏本。
从流芳楼出来,我正欲下楼,袖子却突然被人一拽。
我回头,庞诣挑着眉毛,指着前方,小声道:“你且慢些。”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蕙芯正和李思枫并肩而行,蕙芯红着一双小眼,想必是还未从戏中出来,李思枫正小声安慰着她。
庞诣笑道:“我们在后面走走,让他二人好好聊聊吧。”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在理。
庞诣知道我来原州不久,倒是边走边热情地给我介绍起原州的风土人情来。
第一次见庞诣,觉得他轻佻了些,但此次相处下来,却觉得他并非不学无术,与之相反,倒是懂得极多。
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他笑道:“北梁的面具,习惯画重彩,不像你们岳国的,喜欢那种清淡雅致的。”
我疑惑道:“你怎知道我是岳国来的?”
他却神秘一笑:“我可是商人,商人最重要的,便是要知己知彼,要不怎么能将货物卖出去呢?”
说罢,他停下脚步,晃了晃羽扇:“如今我就是那个货物,我自然得好好研究买家的喜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