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在驿站住了两日。
我知道,他需要好好想想,未来的路,要如何走。
第三日清晨,我坐在他床沿,看着他的睡颜,禁不住伸手去抚他微蹙的额头。
他却惊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眸子如深潭般看不到底。
我轻轻拉住他的右手。
他起身,左手轻轻覆上我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
“芸儿……”
我看了他半晌,终于开口道:“严栩,我们要不然……反了吧?”
他只微愣了一瞬,便笑着摸我头道:“这是我那个说自己胆子小的小娘子说出来的话吗?”
我笑道:“我就是胆子小啊,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我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严栩,你想反,对不对?”
他伸手揽过我,叹气道:“对,我想反,父皇的优柔寡断,赵氏的狠毒,都逼得我无处可退。但芸儿,我之前想的,只是将赵氏一族扳倒,从未想过去违抗父皇。当初将丰南军给他,我也尽了我为人子的义务,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赵紫芊在他心中的分量,那是我永远不可能企及的。”
他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芸儿,只是若一旦决定,便再没法回头了。”
“可你若就这样回去了,赵氏会放过你吗?”
他苦笑道:“不会。我在原州做了这么多事,断了他们最重要的一根经脉,如今赵家怕是想对我剔骨饮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原州如今虽都是我的人,但回了上京,若没有父皇的支持,兵权也在严漠手上,我依然会任人宰割,毫无还击之力。”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既然知道回去是死路一条,你为什么不反?”
他回手握住我的手,却是不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若你反了,就只有一个结果,成王败寇。你怕你若是输了,至正、非翎这些跟着你的人,因你而成了反贼,甚至丧了性命,对吗?可你如若不反,就算你用性命换他们的命,赵氏就真的会放过他们了吗?反了,还能博一线生机,不反,大家都得死。”
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但不止他们,还有你,芸儿。”
“我?”我摇摇头,“我不怕的,大不了败了和你一起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别想赶我走。”
他愣了愣,半晌,突然紧紧拥住了我,叹气道:“是,我确实想过让你走,理智也告诉我应该让你走,可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我忍着眼角泛起的一丝潮意,在他怀中道:“嗯,严栩,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永远别放我走。”
“可是芸儿,”他沉声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我败了,你和我皆会遭受千夫所指。我无所谓,可你是齐国的公主,到时候齐国和北梁,你都会背负千古骂名,你想好了吗?”
我耸耸肩,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道:“死都死了,还在乎什么名声……再说了,北梁也不可能因为我跟着你造反就对齐国发难,毕竟自家二皇子才是匪头,我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他终于笑了起来,随即双手捧起我的脸,轻轻吻了好几下。
“好,我的压寨夫人。”
第二日,严栩便掉转方向,一行人向南面的丰县赶去。
严漠几日前已经从上京出发,而严栩必须赶在严漠之前到达丰县,方能占了先机。
为了快些,更是弃了马车,一行人皆是骑马而行。
我因不会骑马,便和灵犀共骑一匹。
骑马对北梁女子来说,着实不是什么难事,但在大齐,女子其实娇养居多,宫中我知的,也只有雅荣那个性子的,才学了骑马,却也不过是当个玩乐。
唯一一次见女子御马风姿的,便是我出嫁前,沈将军自北疆回京,其女沈樱雯骑马与众皇子一起比赛骑射那次了。
骏马翩翩西北驰,左右弯弧仰月支。
而我自小到大别说骑马了,连马头都没摸过。
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时,虽知灵犀会护着我,还是止不住双腿有些打战。
严栩看着我一脸紧张,只在一旁笑道:“所谓初学乘骑怯又娇,原来就是指芸儿这般。”
我白了他一眼,逞强道:“我不过有些紧张罢了,不过几日便能学会了。”
灵犀也笑道:“公主一向聪慧,学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说得容易,学起来却着实没那么容易。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便放弃了自己独立骑乘,而是和灵犀共骑一匹。
有灵犀护着我,肆意驰骋的快意渐渐淹没了我内心的紧张不安,几番下来,我才知,原来骑马的感觉,竟是如此自由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