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爸爸的这才松了口气:“这个简单,一通电话的事。”
付嘉马上强调:“爸,他可没有钱啊。”
“没钱治什么病。”
“你不是从小教育我要助人为乐吗?现在需要帮助的人就近在眼前,难不成叫我见死不救啊……”
他爸眼一瞟:“就会讹你爸。”
他笑而不语。
一通电话找到某耳鼻喉科的专家。对方建议把病人带去接受面诊和检查,还特意说不用挂号,去之前提前知会一声便可。
可是应该怎么联系徐书原呢?
匆匆一面,付嘉也没机会问他的新号码。即使联系上了,他肯接受吗,自己的好意……
把出国前的旧手机充上电开机,许许多多的营销短信就纷至沓来。翻到很下面,那个熟悉的名字才映入眼帘。
说来也许别人觉得难以置信,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跟徐书原一直透过手机联络。
解题,解闷,他付钱给徐书原。书原是个呆子,又穷又没有骨气,为了每个月那三千块钱,宁愿忍受自己无时无刻的骚扰与戏弄。
起初也没想过有后来,后来书原提出见面,他找了一大堆借口搪塞拖延。
“你怎么老想着见我啊徐书原,是不是担心我是个丑八怪,配不上你?”
“不是。”书原口拙。
“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付嘉倒打一耙,还从网上随便找了张照片发过去,“喏,满足你,肤浅的人。”
“这是你?”书原问他。
“我漂亮吗?”
“嗯。”
“啧啧,那你喜欢漂亮的吗?”
回音久久未至。
“说啊。”
书原于是坦白:“喜欢。”
付嘉盯着这两个字出了会神,又满意,又不满意,抵着后槽牙问:“是不是长得漂亮的你都喜欢啊。”
“不是。”
这次徐书原答得很快,付嘉一看到,就得意地把手机关了。
回忆像一阵轻风缓雾,叫人虚飘飘地想要哼歌,又空落落地想要流眼泪。
不知不觉又来到事务所。
那里到很晚也热闹,许许多多接人的出租车在转盘排队转圈。家里的司机问付嘉:“就在这里等您朋友下来吗?”
他说:“嗯。”
其实等有什么用,事先都没打过电话。龟爬一样的速度里他抬起头,无声凝望楼上的层层灯光。
“这里的公司全都这么剥削人吗?”
把司机问得一愣。
“晚上十点还灯火通明。”
这四年徐书原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整天加班、出差、加班,生活得像忙碌廉价的蚂蚁。
司机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只好在后视镜里应承地笑笑:“都不容易,赚口饭吃没办法。”
他觉得心烦意乱,“开到前头广场去吧,我自己走走。”
手揣在兜里,双脚在落叶上踩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见熟悉的身影才停下。
徐书原手里提着包,从旋转门后面走出来。
深秋的天气只穿一件衬衫加西服外套,不冷吗?而且干嘛不买辆车呢。
旁边就是地铁口,付嘉想当然以为他是要下去。可目光无声追随,却见他走到公交站,停在了昏黄的街灯下。
这么晚了,还有公交?要有也是末班车了吧。
付嘉拿不准,只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马路上一辆辆亮着灯的电车驶来,间或还夹着一辆双层的。它们晃悠悠地停下,晃悠悠地开门,许多人上去下来,又晃悠悠地开走了。两个穿高中校服的女生停在书原身边,笑容羞涩地与他说着什么,他却只是平淡地摇头,像是拒绝了她们什么请求。
以前他就很受女生欢迎。
也许象牙塔里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类型吧,长相俊朗,平时又不爱说话。偏偏就自己看不惯他这副模样,觉得他假清高,表里不一,很是令人不齿。
想到以前的事心里就阵阵泛酸,一时羞愧,一时怀念,一时又恨不得它从未发生过。
好不容易从低落的情绪中抬起头,那道身影却不见了。匆匆向周围找,很快在一辆停靠的公交车后门处看到他。
车门“呼”一声向两边打开。
他神情严肃,站在一侧紧紧盯着里面。也许就因为是末班车所以很挤,陆续一直有乘客下来,一个接一个,他耐心地等待到最后,才一步跨上去扶住某个人。
谁令他这样紧张在意?
定睛一看,付嘉诧异地睁大了眼。
竟然是个年轻女人,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女人,五官、打扮挑不出任何出众的地方。可身上有一处与旁人都不同。
她小腹隆起,看样子已经快要临盆。
将人搀下来以后徐书原松开拧紧的眉,扶着她步伐缓慢地挪到旁边。他想拦车,也许是着急回到温暖的家,身体却将她护在远离车道的那一侧,唯恐她出现一点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