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来到了事件发生的二楼。
那真是一片瘆人的惨状。活像是被千刀万剐,最后断|头而死的男主人;仿佛被恶病缠身,浑身溃烂的女主人;怀中抱着一台拆了一半的电脑主机,手上还拿着小起子,一脸惊恐的长男;以及虽被毁了容,肢体动作却无比放松,抱着一本机械书籍,靠着床蜷膝坐着的次女。
一家四口,都已经死了。
十六岁的七海建人还没有成长到能坦然面对这种惨象,他冲进卫生间大吐特吐,在漱口的间歇一抬头,却从镜子里看见了咒灵狰狞的面孔。
它在他身后。来不及了。
“垃圾桶里垃圾没倒,洗碗池里碗没洗。”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咒灵扑向他的动作停止了,它转过头去,看着文。
“下水道被头发卡住了,洗衣机里的衣服没有晾,榻榻米里面积攒了灰尘,窗户上面溅上了血迹。”
咒灵开始发了疯一般在屋子里乱窜,一具变了形的污秽身体在地板上留下一滩又一滩污迹。它发出刺耳的嘶叫,扑向文,但少女却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张扬而又放肆的笑。
“诅咒你,永远都做不完这些事。”
咒灵突然顿住了,发了疯一般的撕扯自己,污秽的浊液从伤口中流出来,落了一地。
可少女又垂下眸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平和而悲悯。“你不需要做了。消失吧。”
诅咒不见了,露出它身后目瞪口呆的七海建人。往日的文只是作为一个战斗辅佐,帮助他限制咒灵行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使用诅咒的方式除灵。
她脸上还保持着悲悯的神情,让七海建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不是在除灵,而是在超度。
对了!她不是可以重启吗?那这家人是可以继续活下来的!他当即发出了请求,可文扯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
“看见咒灵的样子了吗?头发丝,啤酒瓶,口红印,洗洁精的泡沫,杂草,灰尘,成绩单糅合出了那样一个怪物。它来自这个主妇的怨念,被繁重的家事和丈夫的出轨,酗酒,贬低,还有孩子的学业所逼疯的她终于孕育了诅咒。这样的人就算复活了,持续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活过来总有希望改变。”少年倔强的反驳。
“谁把希望给他们?你我?你我有能力吗?警方?代表着世俗的警方能解决世俗的纠纷?而且,他们已经被社会判定为死亡,就算复活,这里也根本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除非举家迁移。这份钱谁出?如果迁移成功了,他们能接受新环境吗?在新的环境下,他们不会再次重蹈覆辙吗?而且,门口的辅助监督可并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文这样说着,却依旧没有从这片惨象中退开,她偏着脑袋,仿佛在听着什么声音。
“甚尔,七海,你们退开点。”
“领域展开,森罗万象处。”
巨量的画面和声音涌入脑袋,七海建人还没来得及消化之前那段话,便被冲击的一阵眩晕,等回过神来,他发现文正单膝跪在那个死去的女孩儿面前,脱下手套的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重启。”
七海建人记得,资料上说那个女孩儿叫樱,比文大一岁,但文这一年蹿个子蹿的挺快,那女孩儿比她还稍微矮一点。
岸本樱醒来后没有恐慌,没有哭叫,她平静地不像个孩子,却和文的成熟不一样,是一种极度内敛的死寂。
“我需要你,樱。”文对她说道,却没有解释其他的事情,而岸本樱也没问,只是指向了自己被割|喉的哥哥。“那我要他也活过来。”
岸本武不同于岸本樱,后者暴露在外的伤口虽然更大,却不致命,硬要说她只是休克,被反转术式抢救回来的也不是不行,但岸本武连颈部大动脉带喉管都切断了,这样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活下来。
但文答应了她。
岸本武醒来时在惨叫,但文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他便迅速平静了下来,昏了过去。
“甚尔,来帮忙把他背起来。”她向着一直在角落抄手看戏的保镖先生招招手,随后走到岸本樱面前,如同一位大姐姐一般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嗯。”岸本樱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使用一次领域,外加两次重启,文的咒力消耗很大,她看起来脸色苍白,和被恶心到大吐特吐了一通的七海建人无差。
一直走进院子里,辅助监督听见动静,暂停下交谈,回过头去,看见岸本武和岸本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不是……”
“领域展开,森罗万象处。”文毫无预警的展开了领域,然后又骤然收回,辅助监督的身体里飘出的白色光球被文挥手打碎,他脸上的惊讶已经消失了,变回了一种平淡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