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七十多年,看过的人很多,眼神毒辣,知道陈恹的独特,也知道继续纠缠下去,这个女人迟早会害了她孙子。
陈恹一直求她,“就给我看一眼,确认他平安,我就走。”
老太太的拐杖用力拄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得陈恹头突突跳着疼,她吸了吸鼻子。
“景延他表哥说,他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为了你,他不参加高考了!直接保去京市大学,如果不是你,他会变成这样?”
“我好好的孙儿,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周景延一直藏着,没说过,陈恹是真的不知道,她听完,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了,神色怔松。
看来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周景延还瞒着她,老太太更是恨铁不成钢,她是真想拎起拐杖好好给陈恹打一顿实实在在的。
但看着她也哭成这样,要到了那些没良心的,只怕也不敢在这里由着她骂。
心软归心软,她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里是医院,我不和你掰扯,再看你也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陈恹不动,她眨眨眼睛,本来哭过红透了的眼珠子,这会蓄满了眼泪。
“……”
殷洁在旁边,看了看。
一咬牙,把陈恹扯走,离开了医院。
带她回了澜水湾。
一连四天,周景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陈恹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不知道他醒没醒,川余老板把陈恹拉黑了,不用想,用脚趾头想估计是那太太的主意。
殷洁这两天焦头烂额。
陈恹一蹶不振,后续有关飞娱和方清明的事情都是她来处理。
方清明这么发疯,直接拿到捅人进去了,也是因为陈恹下手太狠的事情。
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怕引起社会恐慌,印象不好。
检察院那边的动作非常快,四天的事情基本弄完了,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需要去弄笔录,忙得是,还牵扯出飞娱偷税漏税。
丑闻在热搜榜上挂了几天,墙倒众人推,高家坐收渔翁之利,打着好人的名号,补上了飞娱的税款,实则转眼就把飞娱拍卖了,殷洁估算过,这次高家至少稳赚几个亿,主要是飞娱的基础不错,还有一些外包公司的账务。
今天,高雅云和方清明离婚了。
殷洁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提着东西去看陈恹。
说到底,真正害了周景延的人,应该是她,陈恹在雅汇的地址,是吴越无意识透给了方清明。
事出得太多了,方清明真的是老奸巨猾,他能那么稳的威胁陈恹,放了殷洁出去,私底下还找过吴越。
还好吴越没跟他勾搭,顺着吴越,摸到了雅汇,就是因为早时候见了面,陈恹那边的事情捅出来,再加上之前京市附小的事情,一齐爆发,方清明被坑得惨,狗急跳墙。
澜水湾里黑漆漆的,所有的窗帘都没有开。
打开灯看着都正常。
殷洁刚上二楼,在过道闻到了浓郁的烟味,推开门一看里面更黑,烟味更要命,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殷洁没开灯,她直接去开窗子。
进来看不见踢翻了保姆送进来的饭,这两天天气太热,做好的饭菜一点没动,全都馊掉了,盖子跑了,汤汁顺着地板的缝线跑。
殷洁刚碰到窗帘。
床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别打开。”
殷洁拉窗帘的手一顿,她走过来把饭菜搁在矮柜上面,打开床边的落地暖灯。
陈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眼睛刺得生疼。
伸手挡了挡。
“陈恹。”
殷洁坐床边叫她。
陈恹没抬头,乱糟糟的头发散在两边,后面的脖子漏出来一截,她又瘦了。
单薄的睡衣贴着背,脊梁曲着,骨头一节节凸出来,几乎没有什么肉。
屋内没拉窗帘,弯腰曲背特别可怜,声音恍惚,轻轻的,是一种特别迷茫的质问。
大概对周景延的内疚和愧对,随着未成年的标签而发涨,她自己都怀疑。
“殷洁……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这些日子翻来覆去,都是周景延的身影,刚刚见面的时候。
在川余,柔和的光拢在他的身上,丝框眼镜,白毛衣,浅色牛仔裤,拖鞋,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真的很干净。
什么都懵懂,后来那双眼睛红红的,年轻稚嫩的脸庞被她熏染得狰狞,他酗酒,被她逼得哭。
又被卷到这场网暴里,那些喷涌而出飙溅到墙上脸上的血,急救车,老太太斥责的声音,还有他擅作主张的志愿。
冗杂在一起,反复折磨她的神经。
女人的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手机屏幕上,第一颗,第二颗,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