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手头越悠闲,这心里头的闲愁就越盛。
普绪克把他抛下回城邦了,虽然刚去了一天,他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按耐不住地想丢下一切,飞奔下凡去找她。
可细加想想,她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吧,他老这般影子似地跟在她后面,缠着她腻着她,也太没出息了些。
丘比特沉沉地叹了一声。
闲着也是闲着,他找了块白色理石来,在细腻的石髓上雕刻爱人的模样。
这项工作不算繁重,却是极磨人的,也极为消磨时间,一雕就是好几个时辰。
虽然对于神,“时间”这个概念是相当模糊的,但在反复的雕琢中,他还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丘比特不住地安慰自己,等他雕完了这块石头,普绪克就回来了。
他将飞奔过去,重新把她可爱的面庞拥抱在怀里。
她会吻他。
然后,和他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
阿芙洛狄忒从旁边经过,见儿子这般痴迷的样子,无奈地抿了抿嘴角。
她的儿子是爱神本身,本应是爱情的绝对掌控者,如今自己却陷入爱河中,被一个凡人迷得神魂颠倒,倒像个苦苦等丈夫回来的小妇人。
真是可怜又可叹。
“丘比特。”
她连着叫了两声,才把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爱神叫醒过来。
丘比特见了阿芙洛狄忒,起身来,揉了揉头上几缕不服帖的毛,略略愧色地说,“对不起妈妈,我刚才没瞧见您。”
阿芙洛狄忒叹了一声,径直走过去。
瞥着他手中的雕像,端是栩栩如生,真是把普绪克的每一寸都刻进心里了。
“她真就这么值得你喜欢?”
丘比特含蓄地笑了下,“妈妈,怎么忽然这么问?”
阿芙洛狄忒低嗤,扫见篱笆园里那些玫瑰——每一朵都迎风绽放,娇艳欲滴,被精心剪去冗枝,完美得如同手工雕刻。
“丘比特,你骗了我。去借泊尔塞福涅夫人的美貌,并不是靠普绪克自己完成的,是不是?”
阿芙洛狄忒微含愠意,然这点愠意融在她明珠美玉的脸蛋上,却很难让人看出来。
“丘比特,你真是长大了,技术很高明。你现在可还将妈妈放在眼里?”
丘比特垂了垂眼眸,眉睫不自在地翕动了下。
“如果我这么做让您伤心了,那么,请容许我向您说一句抱歉,我不是要故意瞒着您的。”
他顿顿,像是洞穿她的心思,“而且妈妈,您现在也接受了普绪克,对吗?”
阿芙洛狄忒那琼浆般的眼波不悦地流动了下。
她承认,一开始为难普绪克,确实有点妒忌的意思。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凭什么就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偏偏那女人还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是那个她下令要许配给怪物的人。
既是凡人,便只可仰望神明,怎可与神明共枕?
丘比特自小调皮,便是对她这个母亲,也从来没乖顺过。
然他却可以卑躬屈膝地对那女子献殷勤,真令阿芙洛狄忒心里不太舒服。
所以她布置了好几个任务,去为难普绪克。
好巧不巧,每次都有人帮普绪克,每次都被普绪克完成了。
而帮普绪克者,不是别人,正是她那表面孝顺的儿子。
阿芙洛狄忒便更生气。
她把河神给调了出来,叫那家伙去为难普绪克。
她想着,就算普绪克成功把冥后的美貌带回来,她也绝不认普绪克这个儿媳妇。
然而当她看见丘比特不惜冒着失去神格的危险,也要闯地府去相救爱人的时候,阿芙洛狄忒那颗心蓦然被融化了。
她的心本就不是冰冷的,本就充斥着爱与美。
丘比特和普绪克在冥河河畔的那生死一吻,她都看在眼里……像是一记火星,一下子把她深锁的善美天性给释放出来了。
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她没必要再为难那姑娘了吧。
再僵持下去,恶毒的就是她自己的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
所以,在宙斯宣布封普绪克为灵魂女神时,她只是遗憾叹息,却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抗拒。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儿媳妇了。
丘比特真是长大了。
年轻人的事,该放手交给年轻人自己了。
阿芙洛狄忒神游半晌,见丘比特一双妙目还在盯着她,“从小你就喜欢违拗我的命令,到了现在还是。”
丘比特有些无辜,“妈妈,我有吗?除了这件事,您的吩咐我可都为您办得好好的。”
“还顶嘴?”
阿芙洛狄忒挑了挑眉,弹了下他额头,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