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现实世界,阿波罗可以凭借强大的神力随手召云,北风、南风之神自会为他截住达芙涅的踪迹,地神为他开路……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
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达芙涅的梦境。
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什么威勇无匹、战无不胜的太阳神,只是一个误闯别人梦境的入侵者,他在现实中拥有的特权——呼风唤雨、占卜未来、控制太阳的一切能力,自然也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自有另一个“阿波罗”去尽职尽责地运转日月,掌控昼夜。
阿波罗遗憾了下,好在他并不是个只有俊脸的绣花枕头,他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一身矫健的肌肉,一双比森林中虎豹还迅速的双腿,即便是手无寸铁,在森林里也照样如履平地。
既是达芙涅的梦境,周遭的一切自然都是以达芙涅为核心的。阿波罗观察到,连蝴蝶翅膀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扇动的。
凭着这份洞察力,阿波罗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稍微搜索,就在一处清泉旁边找到了达芙涅那俏丽的身影。
只见姑娘正牵着一匹黄褐色的马驹,马驹垂着长长的鬃毛,正温顺地啜饮甘冽的清泉水。
姑娘伴马驹而坐,解开她那蜡炬般明艳动人的长发,正以河水为镜,一下一下地梳拢着。
身后另外还有几匹马,各缚了鸽子、豪猪之类大大小小的猎物,另有二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伴,几人相互调笑戏水,不断传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似今日打了不少的猎物,心下甚愉。
几个姑娘都兴味正足,阿波罗的身影虽高大,掩躲在荆棘丛中,倒也没叫她们发觉。
他凝视了半晌,眼眶湿了大片,心头更似重压了一块大石:原来达芙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活得这样好,怕是连他是谁都忘了。自己贸然闯入,属实自作多情,叨扰了人家。
他成名甚早,在奥林匹斯堪称第一舒雅美男子,惹下的桃花情账自是数不胜数,遇见了女孩,一贯是风流潇洒,敢笑敢言……似乎此刻这般躲在角落里偷窥,自怜自艾,却是从没有过的事。
只听一女伴嫩亮的声音传来,“达芙涅,你爸爸又在逼迫你结婚啦?刚才经过你家,见你们家的礼物都堆得放不下啦。”
达芙涅娇傲的小嘴撇了撇,“那些个臭男人,赶也赶不走,真是恼人。”
另一女伴说,“结婚也没什么的,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给男人当老婆的。”
“可是结了婚难免不自由些,我姊姊前些日嫁了人,便要在家照顾厨灶,不能再出来打猎了。”
女伴们三言两语地说将起来,时而忧虑叹息,时而又捂唇巧笑,似乎对结婚这件事又厌恶又期待。
达芙涅却沉沉地摇了摇头,“不,无论如何,我都不要结婚,去伺候那些臭男人。”
说罢,灵巧地跨上马背,轻轻一夹马肚子,小马驹便蹄掌翻飞,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向西。
阿波罗暗暗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道:原来我被送到了达芙涅中铅箭之前了,这时候她还天真倔强,被一群臭男人缠着求婚呢。
忽然想到日后自己也是这“臭男人”中的一员,不禁心口酸涩,悲从中来,暗暗发誓这次再不能用强,一定要用诚心打动达芙涅。
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达芙涅便已消失在视线中了。
阿波罗抖抖身上的尘土起身,拔足便追,怕稍微一耽搁便寻姑娘不见。
他这么贸然露面,正好被泉水边滞留的女伴们看见了。
那些姑娘都没想到这矮矮的荆棘丛里还藏了个男人,登时惊恐,随即自顾自地调笑道,“看,男人!怪不得达芙涅苦恼,求婚者都追到这来啦!”
“他把我们说的话都听见啦?达芙涅知道了,一定要生气。”
“他长得可真英俊,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求婚者都英俊。”
“他是哪一国的王子?”
……
阿波罗轻咳了一声,大是尴尬。
他在这里潜伏良久,虽衣角襟带略有凌乱,五官却依旧俊秀,在灿灿阳光的照射下,白皙得宛若透明似的,如春风里桃花初绽枝头,说不出的清隽可人。
阿波罗之神的风姿,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的求婚者可比的。
若在平日,乍然与这么许多位如花美丽的姑娘狭路相逢,阿波罗定要礼貌地一一吻过手背,再挨个求问姓名,然今日他有要事在身,降临此处全为了达芙涅,旁的姑娘是美是丑、是哭是笑都和他没半点关系。
当下不多说,提足便越过了矮矮的荆棘丛,朝刚才达芙涅离去的方向奔去。
他的身体素质本是极好,此刻发力奔跑,峻满的脸颊更是白里透红,更添了些许健硕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