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弥弥要么答应,要么拒绝,谁知对方就着他的搂抱像条小狗似的在他身上闻来闻去,最后才道:
“你知道你娘是自己心存死志么?”
风念兹一直知道,他爹和他娘虽然有许多地方不合配,但就是这么不合配的两个人却十分相爱。
他爹为了他娘,没有一个通房,没有一个妾室,哪怕子嗣凋零,被家里的长辈逼得眼红脖子粗,都从未动摇过。
她娘一个出生书香门第的清高才女,本是最见不得铜臭的,可却为了他爹甘愿下嫁到铜臭窝里的风家,从此抛弃风花雪月,甘做务实专营的商人妇。她这样的人在风家过得会开心吗?自然是不开心的,可为了他爹,他娘愿意忍。
“爹出事后,娘便病倒了。可我还在啊,娘她难道就不能为了我而活着吗?”风念兹哽咽,他不是有意要在他娘心中跟他爹争个高下,可他爹已将走了,若娘也舍他而去,他便成了孤儿了。
弥弥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人把夫妻情分看得比子女情分更重,但她总不能直接跟风念兹说‘对的,你娘的确爱你爹胜过爱你。’
对于又香又可伶的美人,她实在无法不起怜香惜玉之心,于是踮起脚尖,摸了摸对方的头:
“你娘本就身体不好,以前还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现在天天病,活着也是遭罪。你都长这么大了,都会亲姑娘了,不该强扭着你娘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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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句句在理,后面……
一句‘都会亲姑娘了’难免让人面红耳赤。
这种话能直接说出来吗?
当然不能。
属于‘只能做不能说的范畴’。
就在这种伤心与羞赫交织,亲情渐远,爱情将临的氛围下,既顽强又脆弱的少年郎奇迹般地被开解了。
这也是弥弥第一次开解别人,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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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另一边被弥弥狠心关在外面的胖老头、珊蓝、小叶三蛇陡然看见以往从来不会看见的东西,有的缩在角落里,有的挂在房檐上,有的只剩下个脑袋顺着风向当阿飘……
真的,作为小有法力的妖他们一点都不比人更勇敢。
人看见鬼是个什么样,他们看见鬼就是个怎么样。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跑起来比人快,一跃二三里,飞檐走壁,皆不在话下。
往回跑不成,那就往外跑,不知不觉便已出了风府,谁知风府外面的鬼更多,且品种更加齐全,不仅有人死了变成的鬼,还有一些动物、山怪死了变成的鬼……
小蛇妖们真是一下子长了不少见识呢!
不过跑着跑着吓着吓着,等到嗓子都喊哑了,力气耗干净了,也就慢慢消停了。
消停下来的几条背靠背地紧紧挤在一起,身体还有些瑟瑟发抖……
“他们好像根本不会伤害我们诶!”所以根本没有跑的必要嘛。小叶总能一语道破真相。从不给别人留面子,也不给自己留面子。
“他们倒是敢……”珊蓝色厉内荏。
大部分的孤鬼游魂都弱的一比,不仅神情呆滞,连行动也迟缓跟个迟暮的老人似的,别说对上小有法力的妖,就是寻常的普通人,怕也只有被虐的份。
只不过就像弥弥说的,‘人不与鬼神通,妖亦不与鬼神通’,通常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凑在一起比试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落到自己头上又变成另外一回事。对于完全与自己不同,也基本上没什么了解的异类,无论人还是妖,乍然的反应便是“怕”。
于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当然也不排除偶有一两个胆大的,回过头去,将所有的恐惧和由此而产生的愤怒都尽数发泄在那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也不了解的异类身上。
“那我们回去了?”黄金蟒胖老头拍拍自己两条短粗的胖腿,试着看能不能站起来,结果事与愿违,只抖动了几下便再不见动静,好在珊蓝及时为他找了一个能够遮掩过去的理由。
只见珊蓝望着东天的一片鱼肚白,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天就快大亮了,还是等太阳完全出来以后再回去吧。”
太阳出,阴邪避。
到那时,甭管什么男鬼、女鬼、断头鬼都得规规矩矩地躲起来,除非想死个彻底,灰飞烟灭的话。
正所谓‘眼不见心为净’再没有比现在体现得更加深刻明白的了。
直到日晒三竿,胖老头、珊蓝和小叶才一脸讪讪地回到风府,他们自己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尽管除了弥弥和风念兹外,风府众人并不知道,更曾见过他们‘丢人现眼’的一面。
后山幽僻,一如往常。
湖面被微风吹皱,骄阳在上面洒下一层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