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结着对子,推着一个比头还高的煤罐车,车轮在被煤灰覆盖着的铁轨上摩擦出让人听起来很难受的嘎吱声。
那些满脸煤灰的人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三位远道而来的人,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什么。
显荣特意专注地倾听从身旁经过的两位矿工的讲话,其中一位矮个子向身旁的工友叹气说道:“你看,又是遇难工友的家属来了,咱们这几个钱挣得可真是提心吊胆的。”
后面的对话,显荣并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金先明支书已经揭起大帐篷的门帘,和余黑牛一道进入到里边,他也只得紧跟着钻进去。
帐篷里只有两个人,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依然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埋头说着话。
但是,仅从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出,他们两人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头头。
因为外边的人们都是衣衫褴褛,被染得漆黑的煤灰子,而这两人却穿戴得很整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请问你们谁是这里管事的人?”金先明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依然还是将嗓门提得很高。
两人闻声之后,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胡显荣他们这才发现,其中一个竟然是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幺叔、显荣,你们总算来了。”说话的是金德伟,他一边主动起身打招呼,一边从身旁拉来几个小马扎招呼他们坐下,另外一人则坐在原处丝毫不动。
第63章 德伟述离奇过往,旧人再见皆心酸
胡显荣他们还未从家里出门之前,一致认为这趟远行理应很轻松,因为他们知道金德伟和余兴平就在矿上,出门在外,有熟人帮衬一把,总是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事实却并不是那样,金先明支书看着长大的两位年轻后生似乎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见到老家的亲房叔叔带人来到矿上,金德伟倒是在表面上表现得很热情。
他将三个老家的来人招呼到马扎上坐下,向金先明介绍身旁那位表现得很淡漠的年轻人,“幺叔,这位是我们这里的负责人李发奎,关于运武叔的事,兴平哥已经在信上说过了,后面的事情,将由李大哥和你们商量着处理。”
“德伟,你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直接把我们这里的规矩告诉他们就行。”
长着一脸胡须茬子,一直闷不做声的李发奎终于发话了,话语中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态度。
从小以来,金德伟都是有些惧怕他的小叔金先明的,在李发奎讲完话之后,便陷入到两难境地。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们这里像这样的意外时有发生,按照老规矩,抚恤金只有三千块,由于运武叔跟我是一个生产队出来的老乡,再加上他是兴平哥的三叔,我们给他多争取了一千。”
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目光盯着胡显荣和余黑牛,没敢看金先明一眼。
李发奎仿佛是对金德伟的讲话语气和方式感到有些不太满意,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要是没有异议的话,等会儿在协议书上签好名字,在那边领走灰匣子就可以回去了。”
他一边讲话,一边将右手指向帐篷的一个角落,那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有一个小木匣,还有几张事先写满字的协议书。
金先明只是顺着对方的手势看了一眼,并没有开口讲话。
胡显荣倒是沉不住气了,有些愠怒地向这位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李发奎说道:“李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好歹一条人命的事,你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件事拍板定下,却不给我们一点商量的余地,恐怕有些太草率了吧。”他讲话的时候,身旁的余黑牛也憋着一股气,牙齿紧咬,拳头紧攥。
“商量来商量去结果都是一样,这事我见得多了,你们要是不怕浪费时间,可以在这山上多待几天,吃住全包。那你们慢慢商量着,我先去吃饭,你们到时候给我一个结果就行。”李发奎没有理会胡显荣他们,说完话就掀起门帘走出帐篷。
帐篷里只剩下四个人,金德伟脸上更觉难堪,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金先明,说道:“幺叔,要不我们先吃饭?你们先在这里等候一小会儿,我到灶上把饭菜给你们端来。”
“余兴平在哪?”金先明没有正面回答侄儿的问话。
“他早就没在这里干活了,住在山下的村子里,你们返回的时候,我带你们去见见他。”金德伟小心谨慎地回答说。
金先明看了胡显荣一眼,说道:“余兴平虽然已经和他的父亲断绝了关系,但好赖他也是余运武的亲房侄儿,这事他必须参与进来,赔偿的事,他必须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