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金先明继续补充说:“余运彪的力气大,还不是这些年在队里下苦力练出来的,只会出蛮力的人有什么好羡慕,正月初一还不是来给我拜了年?余家人把你欺负了,我今后给你讨回公道,加倍讨回来行不行?”
金德礼倒是软硬不吃,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何况为这件事他在心里已经谋划了很久。
他站起身来,态度坚决地应道:“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过两天就出发,你要不支持的话,我就自己去,实在不行就出家修行。”
“你这个白眼狼,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去当和尚道士去,我就当没有生养过你这个孽障。”
金先明捡起地上的砍柴刀,高高扬起,似乎要把金德礼灭了,他忍了一小会儿,用力地将刀扔到了院坝下面的地里,气愤地走进屋去。
银竹村小学后面的山地里,胡显荣的一班同学又在上劳动课,他们今天的任务是给学校老师种豆角。作为劳动委员,其他的活都还好安排,但种豆角这种活却不那么容易。
面对眼前的一帮同学,显荣问道:“现在种子已经播下去了,需要找两位同学去抬几桶大粪浇地,有谁愿意承担这项工作?”
女同学在这种时候自然不用担心,她们将目光投向几个高个子男生,但依然没有人回应显荣的问话。
“我自己算一个,但至少还得再来一个人才可以完成,这次抬大粪的人,下次劳动课就不用干这个活了。”胡显荣继续激励着班里的男同学。
他原本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达到预想的效果,但他的话如同沙粒扔进大海,一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我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余兴彩高举右手,从人群后排挤到前排,然后径直朝厕所边的茅坑方向走去。
“小武子、刘黑子,你们两个负责抬粪浇地,我给你们舀到桶里。”
胡显荣见大家软的不吃,于是直呼两位男同学的小名,动用自己劳动委员的威严强行把活派下去。他箭步冲到茅坑边上,从余兴彩手中夺过粪勺。
胡显荣用塑料粪勺将大粪舀进木桶,旁边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两位高个子男同学,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扁担。
“好了,只敢盛小半桶,你们在前面水龙头上用清水兑满,抬到地里浇了吧,尽量浇匀净点。”胡显荣放下粪勺,对两位男同学如是嘱咐。
大粪的恶臭让胡显荣有些吃不消,两位男同学刚把粪桶抬出没几步远,他就扶着厕所的墙壁作干呕状。心想,如果自己不是劳动委员,给钱都不愿干这活。
余兴彩突然从他身后将一个茶缸递到他手中,笑吟吟地说道:“我去老师屋里要了一缸茶,你喝两口压一压。”她的突然出现,把胡显荣惊了一大跳,但还是把茶缸接到手中。
“这里太臭了,咱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吧。你怎么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面前,太吓人了。”
胡显荣一边朝远离粪坑的方向走,一边喝了口茶水,但他的嘴巴随即像触电似地将茶水吐在地上。
余兴彩紧跟胡显荣身后,“我新泡的茶叶,水也是刚烧开,你不怕把舌头烫掉了?”她看见胡显荣被茶水烫嘴的狼狈样,忍不住笑。
“刚才的事情,我得谢谢你。”胡显荣对先前派活时,余兴彩给他帮忙解围的举动表达着感激。
余兴彩收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就是做做样子,如果真叫我去舀大粪,估计样子比你刚才还狼狈。显荣哥平时那么关照我,现在也得轮到我来罩你一次,算是礼尚往来了。”
胡显荣想不到这位平时说话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的小女子还能有这般境界,关键是脑子还那么活泛,不禁开始对她有些敬佩起来。
余兴彩用一种很平和的口吻对胡显荣说道:“显荣哥,你知道我姐的事情了吗?我爸妈最近为了她都抓狂了。”
“兴秀姐怎么了?”显荣有些愕然,他确实不知道她家发生了什么事。
余兴彩一改平时笑面虎的神情,低沉着脸说:“她跟别人私奔了。过年的时候,她和我妈在柏杨沟村走亲戚,认识了一个从广州回来的人,三言两语就把她哄走了。她从家里偷走户口册,悄悄地到花园公社登记结婚,我们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消息。”
胡显荣终于清楚余兴彩今天为何不像平时那样总是挂着满面笑容。
但又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便随口说道:“兴秀姐本来就到了该找婆家的年龄,不至于让你爸妈大动肝火吧?”
“我爸妈不是因为姐姐要嫁人而生气,他们一方面觉得男方口碑不好,大家都把他称为二流子,另一方面不想让她这么着急就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