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金先明手下无人可使,不得不亲自操持烧锅作坊的生产,让他这个长期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人有些不适应。
当然,他的麻烦还远不及此,余运成、余运现两兄弟曾经也是看着显荣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留在作坊里支撑场面,眼下见着年轻的负责人已经离开,两位唱歌郎也无心继续待下去了。
先明支书硬是磨破了嘴皮,给两位余家人以及账房的徐顺娃涨了工钱,才留下这几位元老级的人物。
但是烧锅作坊依然无法按照先前那样两班倒地运转下去。
他每天不停地围绕着村委、烧锅作坊和金家院子的家打转,很快就感觉到分身乏术。
一番考量之后,先明支书决定学着龚家人那样,将自家兄弟们全部安排到作坊里。
对这个安排,他不会面对太多阻力,毕竟烧锅作坊绝大多数的股份已经捏在自己手中,自家的事,自己拍板即可,自然没有人敢说闲话。
老大金先虎对这个作坊一点兴趣都没有,先明支书也很知趣地没有去大哥跟前吃那碗闭门羹。在他的劝说之下,二哥金先龙倒是很爽快地到作坊里当起了伙计。
家里的哑巴哥哥金先福也被他强硬着拉扯到了作坊里,但这位先天存在语言障碍的兄长并不买他的账,在那里零星地帮了两天忙,就义无反顾地回到金家院子,继续在北边那一小块竹林里伐竹编蔑,金先明对此毫无办法,只得任由他离开,何况这位哑巴哥哥本身也帮不上多少忙。
东拼西凑之下,人手倒是够数了,但烧锅真正运转起来之后,金先明才发现,跟胡显荣在的时候相比,效果差太远了。
不是产量严重下降,就是酒水品质频频出问题。他依然还不能当甩手掌柜,除了要亲自发酵酒糟,还要时刻准备四处救火。
龚老大虽然一直履行着先前的承诺,不会取消与银竹沟烧锅作坊的合作。
但这个善于从商的黑李逵对品质要求很高,即便产量跟不上,也不允许以次充好。
这倒是给金先明的作坊架起了一道品质防线,但同时也给他出了一道很大的难题。
虽然这个烧锅作坊已经建成多年,但对金先明来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他几乎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将人员和生产这些琐碎的事情打理顺畅,将作坊恢复到正轨上运营。
在千里之外的半山腰里,胡显荣和余黑牛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月的矿井。
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老师傅带领,两个年轻人结成一队,共同推着一辆煤罐车在矿坑里穿梭。
按照矿上的规定,他们每隔十天就要换一次班,转眼间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在这个初冬时分,山上已经寒意十足,工友们都不愿意上白班,胡显荣亦是如此。
对于上白班的人而言,每天还没见到太阳露面,就得穿上冷冰冰、湿漉漉的破衣烂袄进到矿井下,待到夜幕已经降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钻出矿井来,两头都见不着太阳。在那片天地里,别说不知春秋了,连阴晴和黑夜白天都不知道。
这一次轮换,显荣和黑牛是从白班倒换成夜班,这是他们期待了好多天的事情。换班这天,大家还会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以让矿工们将作息调整过来。
显荣已经将矿井上下的运作情况大致摸清楚,一有空闲时间,他都会拿着纸笔悄悄跑到后山的树林里记录下来,准备抽空到山下的邮局将其寄给表哥姜忠学。
但是来到矿山之后,他感觉自己就跟一个机器一样,一刻都不得停歇。
更让他烦恼的是,要下山一趟很不容易,矿井距离山下的村子直线距离有十里路,那些盘山而上的公路使得这个实际距离就更远了。
邮寄这样的信,显荣不放心委托给他人,担心一旦落到金德伟或者李发奎的人手里,自己不仅会前功尽弃,还会招致来更大的麻烦,他一直告诫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
更可况他这段时间所掌握的金德伟的信息并不多,还不足以达到将其制服的分量。他在静静等待机会,坚信对方早晚会露出马脚。
这个地方,每到月底才会发前一个月的工资,平日里就是有钱也没地方花,倒也是一个适合攒下钱来的地方。
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很多工友们都受不了井下的那些苦,尤其是到了冬天,早上迟迟起不来,每天能正常出工的人比夏天时减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这地方也从不亏欠那些勤劳肯出力的人,正所谓天道酬勤,大多数人都坚持着每月二十个班就是极限的标准。
但也有一些人拼着命地上满每一个班,那些精力旺盛的人还会间歇性地白班夜班连轴上,只要自己坚持得下来,矿上也不会阻扰这类疯狂挣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