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兰随即被快速地安排进了病房,胡显荣和余兴彩两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候。
恰逢姜忠学来卫生院寻他父亲,在走廊里看见胡显荣,便把他拉扯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说话,“显荣,你怎么来这里了,是姑妈和姑夫他们谁生病了?”姜忠学以一种关怀的语气问着他的这位表弟。
“让表哥关心了,家里人都很好。金先明的女儿摘茶时摔伤,我刚把她送到这里,舅舅这会儿正在给她治伤。”
“你先别忙着回去,晚上到我的值班室歇息,我还有话要跟你讲。”姜忠学交代完,转身走出卫生院大门。
金先明赶到卫生院时,姜贵顺和德伟师徒俩已经给金德兰清理完伤口,金德兰也恢复了神智,可以勉强地说上几句话。
胡显荣对金德兰的受伤也感到自责,心想如果当时主动拉余兴彩一把,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已经做好被金先明责备一顿的准备,作为抢收小队长,他负有照顾好每一位队员的责任。
但金先明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对他及时救助金德兰的行为表达了感谢,让他暂时舒缓了一口气。
姜贵顺将金先明叫到办公室,一边从暖水瓶里给他倒水,一边告知他诊断情况。
“我和你家侄儿德伟已经给你女子处理完了所有伤口,外伤情况不严重,但还得建议你带她去县城做检查。”
金先明从姜大夫手中接过茶缸,略有疑惑地问:“问题严重吗?”
“你家女子被送来的时候,下半身流了很多血,我安排了专业的医生进行处理,虽然止住了血,但医生初步诊断结果不是很理想。”
姜贵顺进而把结果说得直白易懂一些,“我们怀疑她的子宫受到损伤,但这些只是猜测,只有见到检查结果才能下结论。她还是黄花大闺女,相信你也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千万大意不得。”
金先明沉默了一阵,“让姜大夫费心了,等女子恢复两天,我立马带她去县城。”
当晚,姜大夫给金德兰安排了一间独立病房,金先明和余兴彩舅侄俩人守候在那里,胡显荣到公社治安联防队的值班室找到表哥姜忠学。
在值班室旁边的休息室里,姜忠学给胡显荣抱来被褥,一边铺床一边跟胡显荣说:“这个金先明家里最近半年是不是走了霉运?先是儿子被打住院,现在女儿也摔伤住进了卫生院。”
一提起金德兰住院的事,胡显荣就免不了继续在心里自责,回应说:“都是为了给队上挣工分,他们姐弟俩才受的伤,哪像表哥你天天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打不到。”
姜忠学铺好被褥,在床沿上和胡显荣并肩坐下,略带微笑地说道:“看来你还挺护着他们一家子,不过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件比刚才说的还严重得多的事,这件事我都还没想好该怎么跟金先明开口。”
“什么事情?”胡显荣一脸惊愕。
姜忠学长吁一口气,收起脸上淡淡的微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前段时间金先明在我这里要了一封推荐信,把他儿子安排到湖北学武术,这事你应该已经知道。”
看到胡显荣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昨天我接到那边的电报,让金先明赶紧过去处理儿子的后事,金德礼已经死了。”
听到表哥带来的消息,胡显荣觉得心里仿佛掉进一块大石头,心情跌到谷底,继续向表哥追问详细情况。
原来金德礼在赶到武当山的武术学校后,没有通过入校体检,被告知其胸口有积水,不适合参加训练。
金德礼只得找人做了一份假的体检报告单,蒙混着进了学校,猝死在一次体能训练中。
胡显荣想起正月初一那天金德礼让自己帮忙打听武术师傅时的情景,这才没过多久,他就因为练武丢了性命,再加上金德兰摔伤的事情,他觉得这些悲剧都跟自己有关,更难从自责中摆脱出来了。
冷静思考了一阵,他向姜忠学说道:“表哥,你看金先明现在正在卫生院陪护她的女儿,这件事你缓几天再找机会跟他提,不知是否可行?”
姜忠学点头回应:“我就是因为在卫生院听到你说起金先明家女儿摔伤住院,才没有安排人给他捎信,既然金德礼已经死了,我给那边回个电报就是,缓几天也没有大碍。”
后半夜里,胡显荣再也无法睡着,便起床回到卫生院和金先明、余兴彩一起陪护金德兰,当他见着金家父女时,都不敢正眼看他们,如同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余兴彩跟她一样,还没有从自责中走出来,认定自己就是做了亏心事。
胡显荣的农忙采收小队的工作在激动和兴奋中开始,在伤痛和悲愤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