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荣哥的爷爷去世,我很伤心,他应该更伤心,还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也很累,我想去他家帮忙做点什么,被妈妈训斥了一顿,明天还要上学,只能一个人走过那段幽深峡谷,显荣哥,过几天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一起走过那段让人害怕的山谷。”
在留言册末尾,画着两个能分得清性别的人物,胡显荣知道那是画的他和余兴彩两人,人物画下端写着四个大字:我罩着你。
胡显荣放下留言册,心里想了很多事情。相比而言,自己对金德兰的那种喜欢跟余兴彩对自己的喜欢,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各自处理这种感觉的态度不同而已,他不想让这位阳光活泼的小丫头变成自己的样子。
放学后,两人继续走在那段令人发毛的峡谷里,互相保持沉默,让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幽静。
胡显荣继续和往常一样,走到一半的路程就停下歇息片刻,跟在身后的余兴彩也有样学样地停下步伐。
“你的留言册我看完了,竟然写了那么厚一本,我都感动得快哭了。”胡显荣率先打破沉默。
余兴彩立马来了兴致,“我在教室外边偷偷看着你,才没看到你流眼泪。”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羞涩,这是很难见到的情形。
“男儿有泪不轻弹,爷爷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哭出来,但我在心里默默地掉泪。”
余兴彩喜出望外,又恢复了她那一贯天真活泼的笑容,“显荣哥,只要你不觉得我幼稚就好,就算你喜欢德兰姐,我也会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看待,让你一直罩着我。”
“小小年纪不好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整天瞎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显荣说完就重新迈步前行,余兴彩继续紧随其后。
余兴彩绕到胡显荣前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地瓜干递到他手中,高兴地说道:“现在天气暖和,家里也不在火塘里生火,没有火烧馍,给你几颗地瓜干解饿。”
“这天干火燥的,我都渴死了,回家再吃。”胡显荣接过地瓜干揣进衣兜里,接着说道:“走快一点,我去你家找碗水喝。”
余兴彩蹦跳着加快了步伐,扭头说:“我先回去把茶泡好等你。”
金德兰出院那天,她的堂哥金德伟在病房里帮着收拾行装,在账房办完出院手续,便领着她走出卫生院大门,在门口遇到了姜忠学。
姜忠学远远地就和金德伟打上招呼:“德伟,你看我这脑子,竟然忘了你们是隔房的两兄妹,早知道就不用什么事情都找我爸,直接给你说就行了。你先忙着去吧,我带着德兰去学校,顺道跟她老师把有些情况交待一下。”
面对师傅家少爷的吩咐,金德伟也只得从命,但心里仍然犯嘀咕,姜学忠什么时候跟德兰走得这么近了?
待金德伟返回到卫生院大门内,金德兰向姜忠学说道:“表哥,我自己去学校就行,你忙工作去吧。”
“跟我还客气什么,耽搁不了多大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姜忠学一边讲话,一边从金德兰手中夺过背包,朝花园中心校方向走去,金德兰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姜忠学将她带到学校,和老师嘀咕过一阵,才转身回到公社治安联防队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他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金先明,不用金先明开口讲话,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金先明见姜忠学走进办公室,立即从沙发上起身,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姜队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烦请你领我一道去湖北为儿子德礼善后。”
“就知道你一大早出现在我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之前既然已经答应过你,只要你决定好了,我随你跑一趟便是。”
“这件事还请姜队长先替我保守住秘密,我想先将德礼悄悄接回来,只是家中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现在已经彻底糊涂,估计时日不多,我不想让老娘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所以想等着将她送老归山之后再处理德礼的后事。”金先明以近乎祈求的口吻说道。
按说姜忠学没有义务帮金先明守住这个秘密,但想到自己和金德兰之间当下的关系,自然不愿意伤了心目中的未来老丈人的面子,便点头应允下来。
突然,姜忠学又如同触电一般想起某件事,带着严肃的表情说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还跟你们一个生产小组的胡显荣说过,他那里能不能守住秘密,我可不敢打保票。”
金先明也拿捏不准胡显荣是否会将儿子的事情说出去,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返回之后再另作打算。
姜忠学到公社办公室请了长假,又去卫生院跟父亲姜贵顺道完别,便和金先明一道坐手扶拖拉机赶往江河口公社的渡口,在渡口另一侧的县火车站坐上前往湖北方向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