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小队的背篓、箩筐等农具都出自他的手,甚至很多外村人都会跑去金家院子向他购买农具。
由于他存在智力障碍,金先明将偏屋分出两间,供他这位傻子哥哥居住,以便于照管。
他一边咿咿呀呀地发出些听不懂的声音,一边指着挖好的坑,向显荣竖起大拇指,意思或是夸奖地方选得不错,或是认为显荣的活干得漂亮,一切只能靠猜测,但总归是在表达褒奖之意。
余运现和余运成兄弟卖力地唱了一整晚的歌。天快亮时,他们唱到高潮部分,前来帮忙和赶热闹的人们围坐在一堆堆篝火前,欣赏着二人的歌声。
又一阵节奏轻快的鼓乐声之后,运现唱道:“还了阳来还了阳,相送亡者上天堂,叫声孝子莫悲伤,人生红尘梦一场,人活百岁终有别,长江没有回头浪,花开花落年年有,只有人死不还乡,今日送了亡者去,孝家荣华万年长”,给主家奉赠完吉祥的话语,他们收住歌头。
在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以及孝子的哭声和人群的嘲杂声中,人们将胡家老爷子抬出灵堂和院坝,葬在胡显荣选定的竹园里。
自从秋收之后,整个银竹沟生产小队的人还没有被这样集中起来参加过一项劳动。此刻,他们习以为常的大集体式的生产生活方式正面临分崩离析的命运。
第3章 量地起纷争,金余两家始结怨
除了哑巴金先福,银竹沟的每户人都派了一名代表在余运武家的堂屋里召开社员大会,大家是提前一天接到的通知。
参会人员里面,取代之前胡老爷子位置的是姜贵兰,也是唯一的一名女性。
尽管金先明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和支委成员,且早就知晓会议内容,但这样的会议还得由生产队长余运武来主持,这是组织原则。
“今天的会议讨论两件事,都非常重要,跟我们银竹沟生产小队的每一个人息息相关,所以昨天通知要求每户人都不得缺席。”
小队长余运武开始了会议发言,“第一件事是关于村委下达的关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问题。按照村委要求,我们小队实行小包干,也就是大家不再集中在一起吃大锅饭,采取自由结合的方式划分成组,各自完成生产责任。”
余队长把意思讲得很清楚直白,大家仍听得云里雾里。
“不要集体了,地里该种啥不该种啥由谁来安排?这活还怎么干?”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坐在门槛边上的余运文应该是听明白了,但仍旧把一连串问题甩给他这位冷面的弟弟。
余运武继续用大白话解释:“小组内成员自己商量着种地,怎么种都可以,甚至撂荒都行,只要年底前能把任务交上去。”
这样一来,参会的所有人都清楚大概意思了,无非就是把现在的生产小队切割成更小的组。
“干嘛不直接分到每家每户,还要多此一举继续分组呢?”
不用看人,就知道这是大力士余运彪的声音。在原来的大集体时期,他总认为自己最吃亏。
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他的力气大,干活时一个可以顶两三个,但挣的工分比别人也多不了几个。
“倒是有一些地方在这样做,目前我们村上和公社对政策还拿捏不准,所以采取了这个折衷的办法,我之前跟金先明队长也商量过,根据银竹沟的人口分布情况,决定将我们生产小队分成两个组,先试行一年。”余运武解释。
听余运武讲完,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姜贵兰这位第一次参加社员大会的女人,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我知道大家的意思,胡老爷子去世之后,他们家就失去了劳动力,胡昭恩是个没法参加劳动的残疾人,胡显荣还在上学,家里还有一位年龄更小的娃娃,姜贵兰毕竟女流之辈,按照我们之前的一贯做法,只能算半个劳动力。”
一向最有领导范的金先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继续讲道:“虽然是分成两个组,我们银竹沟小队还是要集中统计核算生产任务的,只是年终分配时,组与组之间不再搅合到一起。”
见金先明把话讲到这里,余运武赶紧插话。“刚好金队长提到了胡家,那我就顺带说一下今天要讨论的第二件事,就是关于他们家的优待和扶持的问题。
胡老爷子为生产小队丢了性命,在战争年代评个烈士都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所以我们决定让胡昭恩接任保管员的位置,他只是腿脚不便,又不是瘫痪在床,给大家看管个库房还是没问题的。对他这个保管员,每天按一个全劳力计工分,队里不另外从物质上为胡家提供帮助。”余运武一口气把该说的内容全部抛出来,生怕再被金先明抢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