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知晓去世到现在,她一直回荡在人间,回荡在祁漉身边,她放不下的不是自己的冤屈,也不是想让祁漉放下对她的恨,她只是放不下这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后,还有没有人会照顾他,而祁漉能不能过得好?
白鱼的心里酸酸的,一种苦涩的感觉漫上喉间。
殷知晓对她笑了下,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但我现在大概可以放心了,你对他很好,祁漉也很喜欢你。”
“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殷知晓没有开口反驳她,脸上一直都是那种温雅得体的笑,她回头拍了下祁席的小脑袋,“出来,给姐姐道个歉。”
祁席藏在殷知晓的后面,露出个小脑袋,和白鱼对视了一眼后,又嗖的缩了回去。
“白鱼,当初把你引到行政楼里,真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次祁漉已经将自己在柜子里关了好几天,我怕再关下去,他会出事。对你说声对不起。”
白鱼摇了下头,都过去那么久的事儿了,就别提了。而且与其说对不起,倒不如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开始都被安排好了,就算不是那天,她和祁漉也有逃不过的注定。
“现在,我们要走啦。”殷知晓,“白鱼,当我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好好照顾他。”
白鱼觉得殷知晓的手,似乎是有千斤重般,她刚想抽出自己的手,突然手背一轻。
她抬头,就见殷知晓牵着祁席,慢慢地朝远方走去,直到变成两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白鱼苦笑,哪有这样的,说完就跑,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
眼前泛着白光的世界慢慢变得模糊,白鱼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接着猛一下,失重的感觉袭来,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下地毯的质感。
突然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这种不适感还是非常强烈的,白鱼感觉四肢酸痛,她扭着脖子坐起来的时候,几乎能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抬头,面前就是殷知晓当初想要逃跑的那扇窗。就是在这里,她抓住了殷知晓的手,被拉进了记忆。
对了,祁漉呢?祁漉回来了吗?
白鱼刚转头,就看见了在地上趴着的祁漉,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直到听到了呼吸声才松了口气,看来只是睡着了。
看着眼前祁漉的睡相,很神奇的和那个小祁漉重合了。
白鱼在记忆里看了将近三年的小祁漉,这张脸现在看来,总是比之前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之前看祁漉的眉眼,只单纯地觉得好看,好看外还总是有股子冷淡,和她吵架的时候,常常能把人气得半死,但是现在看,却怎么看都觉得心软。
她似乎能明白了,为什么祁漉的周围,总是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为什么之前哪怕是笑着闹作一团的时候,也总是感觉有层薄膜隔着,为什么祁漉发脾气的时候总是那么急切,甚至不讲道理。
因为害怕。
因为受过伤。
所以在察觉到会有危险时,先一步地做出反应,竖起自己全身的刺,以防再一次被伤害。
白鱼趴在地毯上,用手轻轻拂过祁漉的眉毛,小声喃喃道,“祁漉。”
祁漉这一觉睡得很香,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怔松地睁开眼睛,用手扒拉了脸,看着空空的房间,心里总不是滋味儿,慢慢地,他又低下头,埋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大的噩梦。
在这场梦里,那些他害怕的记忆不由分说地向他涌来,他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他根深蒂固相信的东西,在瞬间倾倒,变得像是一场可笑的错误。
他曾经那么厌恶殷知晓的抛弃,曾经那么真切地希望殷知晓当时没有抛弃他。
但是当真相表面的浮尘真正被吹开的一天,他才发现,也许是因为真的过去太久了,所以这些恨和希望,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这些他害怕已久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因为他选择了逃避,所以才赋予了它们继续存在的理由。
但是现在,理由没有了,他不再逃避,甚至在想起殷知晓时,他都能够不痛不痒。乃至于想到那场火灾,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被关在衣柜里的黑暗,而是白鱼将他抱在怀里时,贴近耳朵说的那句,“我在。”
白鱼。
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白鱼看着坐在床上的祁漉,高兴地笑了下,“你醒啦。”
祁漉抬起头,有些愣愣地,甚至动作都有些机械,“你……你没走?”
“没啊。”白鱼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了早饭,你要不要吃?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哎,没想到这次进记忆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哎,你一直盯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