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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个邮差(10)

作者:阿泥坨 阅读记录

东西交换好后,他把孩子们赶走,坐在巷子里抽了根烟。回到家,他点燃炉子,守着火烧水。他眼睛望着淡蓝色的火苗,扯出一条手帕放在鼻下。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锅中的水翻滚开来,他口干舌燥,但他渴求的不仅是一杯热水,还有女孩柔软甜蜜的唇瓣。

*

黑夜来临之时,他望着桌上的几样东西魂不守舍。今晚他照样去酒馆,夜色寂寞,酒水寡淡,他的心一沉再沉。他试图把它捞起来,两只手乱扑抓,却始终触碰不到那一时欢腾,一时沮丧的心。

一个经过的女人撞到他的肩膀,他从沉思中醒过来,发现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有点热,解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

“昨天你还是个自在的单身汉,有钱花,有酒喝,有女人抱。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把牙齿全敲掉,用上钻石的。今天的你好像不那么自在了,来吧,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你卖的酒越来越差了。”他岔开话题。

“别敷衍我,诚实点,没准我能帮到你。”

“没人帮得了我,我只能靠我自己。”

几年前他刚到镇上,是马丁见过最清醒最简单的人,一瓶酒,两本书,算不上好的三餐,他的一天就知足了,当然,需要性时他自然懂得找女人。

他没有激愤和冲动的时候,连快乐那种健康的情绪也很少拥有,一间能上锁的屋子,一个被忽视的身份,是他对二十多岁生活的追求,现在他有了烦恼,也会自寻烦恼。

大家都离开后,他一个人留在酒馆,唯一能做的是等天亮。从前他也这么干过,那些独自守来的光明,他格外珍惜。这次不同,他怕天亮,那时他将无处可去。

他戴回手表,到厕所洗了把脸,拖着发麻的腿走出酒馆。明晃的光刺得他眼睛发胀,他需要及时地灌下杯咖啡。书店隔壁快餐店实惠的招牌菜,让那里早晚都挤满人。一个熟人看见他,叫自己的儿子站起来,招手让他坐下。

女招待来添咖啡,却迟迟不给他倒。

“你不需要吃的吗?黑板上写的都是今天的提供。”两秒后,女招待接着说,“我请!”

他客气又生硬地摇了摇头,视线转向别处,然后落到窗边。她坐在两个男人对面,专心致志地在看超市的宣传单。

他的忽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转过头,发现女招待离开了,手被上留下一团黑色水迹。

“她为什么拿咖啡泼你,你招惹她了?”男人的儿子问。

“是我不去招惹她,她才泼的我。”

这时祖祖推门进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取下帽子,抹掉脸上的灰尘,站在他身边。

“出了什么事?”他问,

“在街上遇见牛奶店老板的儿子,我和他打了一架。”

他靠在椅子上,往左瞧了一眼:“为什么打架?”

“是他先招惹我的,他骂我杂种!下次见到他,我非得把他的裤子点燃,给他再烧个□□出来!”

“是那位中国小姐。”祖祖说,“要我去帮你问好吗?”

他摇头,让他别去打扰她。祖祖眼珠一转,跑到门口,从邮差包里掏出一块镜子放在阳光下。起先,他没找好方位,射在一个男人脸上,被凶狠的目光警告,但他不怕,继续晃动镜子。

*

玉芝被亮光吸引住,看到祖祖后,她放下宣传单,向他招了招手。祖祖指着她的右边,她看过去,不巧,他正埋着头。

祖祖又用镜子射向他,他抬起头,在光片的引导下往她的方向看。他们目光交缠在一起。一个女人起身,挡在了他们中间,等她走开后,他发现她低下头,又在看那张宣传单。

客人都发现了有光移动,一会儿在墙上,一会儿在人脸上。一个大个子,被捉弄得不耐烦了,夺走祖祖的镜子,把他往街上赶。他追出去,在祖祖挨踢之前制止了那个男人。

祖祖刚要开口对他说谢谢,就有东西从嘴里掉出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颗牙。他把牙收起来,对着镜子碎片照来照去。盼望着他们冬天能长出来,可是夏天还长着呢。

*

那个女人说得没错,只要在街上看见脸没洗干净的孩子就要警觉起来。

逐渐地,他们的乞讨变得天经地义,她的施舍也成了理所应当,明偷明抢,或者耍把戏的窃取不是一两次了。

六月中旬的一天,结满水汽的积云垂挂在小镇上空,空气凝固闷热。玉芝快被烂泥发酵的臭味熏晕了,掏出手帕遮住鼻子。

这是一条她从来过的小街,四周楼房破乱老旧,窗台都拉有晾衣绳。她希望遇上辆出租车,或者什么熟人,半小时后,她还在腐臭烂泥味的包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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