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手撑在石壁,将尹婵牢牢困囿,漫不经心地端详她:“听不明么?”
似笑非笑,勾抬起她光洁的下颌:“你与谢厌,有情。”
“与殿下何干。”尹婵皱眉,声音冷静下来。
大皇子抚掌:“的确,我也只是感叹罢了。”
他歪头,拨了下耳垂,慢悠悠地说:“不过是三日里听腻味了你的名字。”
尹婵方知他话里的意思,脸腮陡然生出一团红晕。
大皇子看清她神情的流转,复而倾身,落下清亮嗓音:“若非谢厌时时念叨,我岂会知晓原州,竟有如你这般姿容绝世的佳人。”
一边说,离尹婵愈近。
尹婵抿住唇瓣,手脚皆是紧张得绷着。
眼前的皇室子弟,她不能招惹,这些人随口落下几字,便能让原州倾覆。
可叹,谢厌曾赞大皇子品格,不想识人不清,他背地里居然如此做派。
尹婵咬了咬牙关。
大皇子见她眼中噙泪,再接再厉,低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厌容貌与你不配,此行重伤,恐难尽愈。你跟着我,待大业将成,我许你荣华……”
尹婵被他一句话说的心沉进谷底。
满脑皆是谢厌此行重伤,是了,已到用药池的地步,恐怕比以往都要严重。
她只想去看看。
面对大皇子再无话好说,冷了脸,用力挣开他:“谢厌相貌如何,何需殿下言明。”
“哦?”大皇子纳罕,抱臂打量她,“你不嫌弃?”
尹婵坦然迎上他似乎不善的眼神:“殿下金贵之相,凡尘俗子皆自愧不如。只是,一块金再如何雕篆,终归冰冷刺骨。”
话一出口,大皇子朗声扬笑:“好生放肆,姑娘胆子颇大啊。”
“非也。”尹婵漠然看他。
敛裙行了礼:“道明实情而已,民女素来畏寒,禁不住冷,就爱铺满柴的火炉。”
大皇子眼眸半眯,稍一愣住。
尹婵眼睛骨碌一转,趁机,霍地推开他,提着裙裾往药池奔去。
蔷薇衣角轻晃,她像条滑溜的鱼,转瞬不见了身影。
大皇子背抵在凹凸的石壁,静望她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倏然展笑。
他岂会不知谢厌有没有胞妹。
信阳候先夫人难产亡故,谢厌被弃来原州,周遭与他有亲缘关系的妹妹,无非原州谢宅的几位。
但那妙人不可能出自谢宅,毕竟谢厌有多痛恨他们,稍稍一查便知。
他暗想,或是谢厌不知从何处得了佳人,不忍流言蜚语,摆个兄妹的名头罢。
身后突然一道轻笑。
“原来殿下也好以貌取人。”
他循声转头。
楚楚正来到假山,隔得不远不近。
听她这副口气,想来方才的谈话都被听了。
大皇子撩袍,走出假山,停在楚楚身前。
对她含讥带讽的话也不否认,抬手,折下壁间一枝暖黄小花,自顾轻嗅,从容道:“世人皆爱美物,我为何不可呢。”
楚楚看了一眼那花:“殿下生来尊贵,享尽美景奇物,奴婢还以为都瞧腻了呢。”
大皇子故作讶然:“听姑娘一说,倒是有无趣。”
小花随手丢了,他抱臂俯身,探究地看楚楚面容。
再普通不过的脸,眼睛却乌黑黝亮。
像有什么东西藏里头,勾着人找。
“一眼看到尽处的美丽,终究索然无味。”他口吻认真,“不如去山林寻一块石,日夜打磨,瞧她成不成璞玉。”
楚楚眉尖拢起,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便后退,行礼道:“奴婢还有琐事忙碌,告辞。”
正一转身,忽被大皇子拦住。
他含笑,摇着一柄折扇,虚点她肩膀:“今日回来,听见一人称呼你为四儿,难道楚楚并非本名?”
楚楚闭口不言。
大皇子仿佛只是突然想到,起兴一问。
末了,便转身,绕到她面前,弯了弯唇:“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
语气温和如待友人。
楚楚沉眉,不知他想法,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奴婢薄贱,不敢问殿下尊名。”
话刚落,急匆匆离开。
瞧那身影,倒与落荒而逃不二。
大皇子笑意愈浓,回头看了看药池,才提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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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息浮在药池上方,水雾袅袅。
尹婵绕过假山,辅一进去,便嗅到淡淡的药味。
清苦,轻涩,携着一缕从草木枝芽抽出的盎然生机,叫她不由闭眸,馥郁的香伴着濡湿铺天盖地侵袭了她。
迷蒙了尹婵的双眼,目之所见影影绰绰,看不到谢厌的所在。
药池由累累的天然巨石圈起,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但对这里实在陌生,膝头倏地碰到一处坚硬,磕得生疼。
“嘶……”尹婵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