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献寿礼的声音传出,珍奇异宝无数,引太上皇开怀。
尹婵乖巧坐着,上首相隔几位的永章公主不停看来。尹婵甫一抬头,便对上公主笑吟吟的眸光,二人眼神传话,好不乐趣。
献过寿礼,殿中传膳。
丝竹管弦声,宫人歌舞堪称一绝。
尹婵托腮赏看舞乐,高高坐在上首的太上皇,突然念了一个名字。
殿内浅声交谈的女眷立即闭嘴,尹婵更心跳加快,和众人同时看向锦屏那方。
“谢指挥使。”太上皇悠然捋须,“皇上说,你数次救驾,功劳不小,快上前,让寡人看看。”
锦屏后霎时静若闻针。
尹婵放下骨筷,偏头细听。
男子低沉的嗓音落下,如高山呼啸的风,闻之肝胆俱悚:“臣谢厌,叩见太上皇。”
尹婵发现女眷处,此起彼伏都在议论他。
连柳盼秋也兴致盎然:“他竟是谢琰的兄长,不知是否和谢琰一般长相?也是个白面书生。尹婵,你留在太皇太后宫里,可曾见过?”
尹婵一时没听清她的话,气得柳盼秋扯她衣袂,又说了一遍。
“容貌……”尹婵唇角含笑,兀自回忆。
柳盼秋惊讶:“你果真见过,快说说看。”
尹婵朝她弯了弯眼睛:“与我而言,自是极好。”
这话一落,柳盼秋双手捏紧,两眼闪着光:“当真?”
尹婵点了头,继续听锦屏对面的声音。
却没发现,身旁的郑宝融,在她说话的当口,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挑起兴味的笑。
宫宴在太上皇赏赐谢厌一柄宝剑时,到达顶峰。
此剑曾是太上皇年轻时御驾亲征所得,贵重不凡,在场官员看谢厌的眼神越发不一般了。
先是蒙皇上信任,又得太上皇垂青,只要谢厌不犯忌讳,必定官运亨通。
因而,望向信阳侯一家的目光,也别有深意。
在场都能咂摸出来,谢厌自进殿起,便没有舍给信阳侯和谢琰半分眼神,视做无物。
也对,自幼母亡,被父亲安了不祥的“罪名”,遗弃到偏僻原州,不管不顾,谁能全无芥蒂。
谢琰更被周遭的调侃,惹得浑身不适,恨不得离开。
他从未想过,这疤痕狰狞的男子竟然就是兄长。
忆起那日,谢厌跟随尹婵的父亲来讨要定亲信物,便由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悄悄朝右上方卢国公的位置扫了一眼。
尹稷也在看谢厌,但与旁人的艳羡截然不同,皱起剑眉,脸色沉肃,显然不喜。
谢琰略略松了一口气,他果真想多了,谢厌这样的人岂会和阿婵牵连。
宫宴渐近尾声,曲乐鸣奏。
年幼的公主和郡王纷纷依在太上皇跟前撒娇卖乖,承欢膝下,太上皇抚掌甚悦。
重英殿相比之前的拘谨,尤为放开了。
几位公子小姐为祝圣寿大展才华,得到皇上的赏赐,君臣同乐。
欢闹之际,太上皇微醺,支着下巴,在席间看了看,长声唤道:“婵儿在何处?”
尹婵立时起身,盈盈一拜。
太上皇对她颇有眷顾,先是问了离宫回府的事,又点卢国公尹稷的大名,说起尹婵已过及笄,适逢妙龄,合该定亲了。
“婵儿承国公忠勇,宫变时侍奉御前,寡人深感欣慰。”
尹稷连忙拱手:“太上皇抬爱,小女愧不敢当。”
太上皇不知是否醉了,摇头轻笑,撑着额问他:“婵儿姿容冠世,才华斐然,一有忠骨,二存良善,卢国公得女如此,真叫寡人叹羡,不知国公可有中意的女婿?”
众人便猜到太上皇有意给尹婵指婚,一时全都看向谢琰。
女眷这方,则偷眼打量起孟柏香的神情。
虽不知当年艳羡京城的亲事何故解了,但肯定不简单,否则信阳侯一门岂会放弃如今尹家的尊贵。
大都猜想是尹稷假死,加之叛国罪,谢家唯恐惹上一身骚。
此时,皇上却朝谢厌轻睨一眼,果真见他神情有异,脸色也黑了,便以手掩唇,猛地咳嗽两声。
谢厌抬目,皇上眯起眼睛,朝他摇了摇头。
这举动是警告,赵决深知谢厌的脾性,让他切勿在宫宴放肆。谢厌余光轻晃,顿了顿,敛去一身煞气。
太上皇既起指婚的心思,一时难消,今日又是寿辰之喜,他心甚愉,不禁想尹婵早过十六的生辰,再不定亲,年纪可差了。
其实,他有意让尹婵入宫。
皇上至今后宫空置,尹婵家世性格都堪配。
不过,想归想,却不打算干涉后宫诸事。
一则既禅了皇位,事关国事本该交予赵决处理,二则他深知尹稷性情,全无让女儿为妃为后的念头。
若赵决和尹婵都有心,他何尝不能多个乖巧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