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条昏迷之时,渡源得知了两面宿傩来犯的消息。
两面宿傩的力量盛极一时,当世还不存在什么术师可以与他以一敌一,神明渡源便成了他难得的对手。他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一刻不歇地来找渡源的麻烦,偏又随着次数的增加让人越加难以应对。
在那次的战斗中,她少有地输了。千钧一发之际禅院赶到,稳定了局势,与渡源合力击退了两面宿傩,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在回程的路上,禅院与渡源两相沉默,而后,禅院见渡源不知在沉思着什么,没有察觉到她自己身上还未愈合的伤,于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巾为她擦拭手上的伤口。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做。
轻力握着渡源染血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去她满手的鲜红,就像渡源曾对他做过的那样。
禅院一直明白,在渡源心里她只将他看作一个孩子,而在他的心里,他不想要渡源只将他看作一个孩子。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时至今日仍旧深刻于他的心里,早在渡源还未以人身降临这个世界之时他就喜欢着她了。他曾想过自己这一辈子就终身不娶,直到他瞧见渡源化作人身。
“您曾说过,您也为我而来。”
渡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平静地看向禅院。
“对,我也为你而来。”
“……真的吗?”
“真的。”
“所以……”他犹豫着,踌躇着,被渡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还是改口道,“您说过无论五条想要的是什么,您都会满足他。”
“对。”
“如果他想要您成为他的妻子呢?”
渡源一顿。
“您会满足他吗?”禅院问。
“他不会想要的。”渡源很快否定,却也没有回答是与否。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可能呢?”
渡源沉默了很久,脑子里止不住涌现出五条对花晓院寻子的青睐,尤其是花晓院寻子被五条抱在怀里时的那个画面,她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花晓院寻子脖颈之处的红痕尤为惹眼刺目,渡源觉得自己应该去习惯,因为她早就做好了打算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庇佑五条的世世代代。她今后所看到的也许不只是花晓院寻子被五条抱在怀里,也许会有更多的女孩都会被他这样抱在怀里。
他会有娇妻美妾,会子孙满堂,她该去习惯。
“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神明渡源的一辈子也只有这一辈子。
她话语说得缓慢,极为肯定,像是在对禅院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真的吗?”禅院忍不住再次询问。
“神明不会说假话。”
“那您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禅院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渡源又是一愣,禅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渡源大人,我喜欢着您,在您还未化作人身之时,我就喜欢您了。我明白这是一句渎神之语,您是万千生命的神明,我的喜欢对您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爱意如江滔,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您的这份情感,如果您要降罪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悔恨,只愿我没有波及到我的家人。”
四下安静,渡源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怒气。
禅院极为忐忑,但他耐下心来等待着渡源,无论是什么样的回应,他都全盘照收。
他对渡源的爱,本就不期待会有一个回应。
渡源想了很多,从第一次见到年幼的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禅院开始想起,那时的她见到这样的小孩难得生出了想要逗他一乐的兴致。她从禅院的幼时想到禅院而今的岁数,又从禅院想到了自己。
她其实不算是一个好的神明。
沉默再次袭来,禅院并不急着渡源现在就给他一份回答,步履缓慢的牛车向前走着。
“哎呀,五条少爷您来了!有渡源神明在,我们的禅院少爷肯定会没事的!”男人躬身,“您先在这儿坐会儿。”
被关禁闭的第三日,得知两面宿傩在此期间多次来找了渡源的麻烦,五条便从家中闯了出来,得知渡源来了禅院家后,便改道来了这里。
来之前,他特地让平三召集了其他术师,定了一个地方如之前一般要一同商讨两面宿傩之事。
他“嗯”了一声,坐下后男人为他添了一杯水温合适的茶水。
“五条少爷,您不知道,渡源神明对我家少爷可好了!只要我们禅院少爷一受伤,渡源神明总会第一个赶来为他治疗,而且呀,渡源神明其实总会想各种各样的法子来逗我家少爷开心——”
男人不停地向五条诉说着渡源是如何优待禅院的,而五条则是一声不吭地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饮了一口。